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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日,香港的灯火依旧璀璨。
只是有一盏,悄悄熄灭了。

10月28日凌晨,演员许绍雄在亲人的陪伴下安详离世。
消息传来,无数人想起的,是《使徒行者》里总端着奶茶、笑得憨厚的“欢喜哥”,是《射雕英雄传》里妙手空空的“朱聪”。

他是港剧里最熟悉的陌生人——半个世纪,一百多个角色,用一生诠释着“角色无大小”。

香港人亲切地叫他“Benz雄”。这个称呼背后,是1977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香港第一个开奔驰的演员。

但很少有人知道,这份低调背后,是一个跨越三个世纪的传奇家族。

直到他转身离去,我们才惊觉,他身后站着整整一部中国近现代史。

许拜庭(1772-1846),13岁便投身盐店当学徒。在那个盐业即命脉的时代,这个少年从最底层开始,一步步构建起自己的商业版图,最终成为广州四大盐商之首图为许拜庭。

 许拜庭曾协助清政府剿捕广东沿海海盗张保仔等人有功。图为嘉庆十二年,嘉庆皇帝嘉奖许拜庭缉捕海盗有功的上谕。

当年,广东盐务公所设立于高第街,盐商们竞相在此置业。许拜庭也在此购地筑屋,取名“许地”,这便是其开端。图为1808年的地契,他先后三次购买并扩建。

 这是许地整片大屋的基本布局。

 在科举时代,延师建馆,是家族迈向清贵的标准路径。许拜庭在许地设立师馆,正是此一愿景的体现。其第二子许祥光于1832年成功考取进士,这不仅是个人的成功,更是整个许氏家族社会地位擢升的里程碑。

 1846年,许拜庭与世长辞,但他为家族规划的蓝图并未就此中断。其子许祥光恪遵遗训,主持建造了一座祠堂,并以其父之名尊称为“拜庭许大夫家庙”。这座肃穆的家庙,不仅是追思先祖的场所,更是一座矗立而起的家族精神丰碑,向世人无声地宣言:许氏已从商贾之门,正式转型为诗礼传家的士大夫门第。

 许家的传承,在第三代达到一个高峰后,于第四代暂归平寂。但这并非衰落,而是能量的蓄积。直至第五代,许崇智、许崇清等六兄弟集体登场,标志着家族方向的历史性转变:他们不再局限于传统的科举之路,而是投身于军旅、革命与现代教育这些更具时代影响力的领域。图为自幼照料许崇智的朱太夫人,她的身影,连结了家族的沉稳过去与激荡未来。

 1899年许崇仪和许崇智被叔公招入福建马尾船政学堂。这是许崇仪。

 1922年陈炯明叛变,孙中山于6月18日急电蒋介石:“事紧急,盼速来。”这封电报,改写了后来半个世纪的中国历史。蒋介石毅然赴难,在永丰舰上守护孙中山直至脱险,借此赢得了绝对的信任。然而,在事后的合影中,我们仍能看到当时的权力格局:许崇智居于前排中心的统帅之位,而护驾有功的蒋介石,仍谦逊地站在后排边缘。这张照片,成了旧秩序与新时代之间,一次无声而残酷的交接。

历史在此处打了个结。 许家与蒋家,两大家族在革命洪流中交汇,又在时代分叉路上各奔东西。许崇智晚年隐居香港,而那位曾与他并肩的参谋长,最终远眺海峡。

许绍雄选择了另一条路。这何尝不是一种大智慧?

从潮汕驸马府,到广州高第街许绍雄的根,在潮州韩山许氏。

至今,潮州古城里仍完好保存着“许驸马府”——我国现存唯一的宋代驸马府。府第的主人许珏,娶了宋仁宗的侄女德安公主。

这座被誉为潮汕民居“驷马拖车”格局起源的府第,见证了许氏家族最早的辉煌。

而家族的迁徙,如同一部史诗。
一支北上广州,落户高第街许地——如今的北京路旁,那条不起眼的老街。

许家的秘密,藏在潮州沟南许地的三十六块石碑里。

它们不是功德碑,而是“光宗碑”。族规森严:凡中举人、进士者,方可立碑。三十六块,就是三十六位科举精英。

这解释了为何许祥光的七个儿子能“七子登科”。那不是运气,是家族用几百年时间构建的系统性人才培养机制

最令人动容的细节是:直到许广平这一代,高第街许地的族人们,依旧能用流利的潮汕话交流。

“莫忘祖宗言”,这条简单的家规,让散落全球的许氏后人,在语言中找到了精神的故乡。

在这里,许氏家族的每一个名字,都与中国近现代史紧密相连:

许绍雄与他背后的许氏秘史:广州首富、四大盐商之首…道出两百年家国史!

许拜庭(天祖父)—— 广州首富、四大盐商之首。嘉庆年间自发剿捕海盗获赏,随后斥资在高第街购置屋宇,奠定家族百年基业

许祥光(高祖父)—— 1849年英军司令文翰率舰队强闯珠江时,他倾尽家财组建10.7万人的团练,成功守卫广州城,是广州抗英运动的领袖

许应骙(曾祖父)—— 官至礼部尚书、闽浙总督,一品大员,获赐“紫禁城骑马”殊荣,深受慈禧太后信任

许崇智(叔公)—— 粤军总司令,与蒋介石共事(蒋曾任其参谋长),黄埔军校主要创办人之一

许崇清(叔公)—— 三次出任中山大学校长,新中国高等教育事业的奠基人

许广平(姑婆)—— 鲁迅夫人,著名作家,中国民主促进会创始人,曾任中央人民政府政务院副秘书长

许绍雄与周令飞合照

更让人动容的,是这个家族与鲁迅先生的深厚渊源。

许绍雄生前常在社交媒体亲切称呼鲁迅长孙周令飞为“表弟”。2013年,他专程前往北京鲁迅中学,与“姑爷爷”鲁迅的照片合影,完成了一次跨越时空的家族对话。

得知许绍雄离世,周令飞发来唁电:“表哥用精湛演技诠释了’香港绿叶王’的分量,他的亲切笑语仍在耳畔,这份手足情谊我始终珍藏。”

从清末科举到民国革命,从文坛巨擘到演艺星辰,许氏家族的身影始终在场。

在潮州沟南许地,许氏宗祠门口至今保留着36块嵌入墙体的“光宗碑”——那是家族“崇文重教”传统的见证。

凡族人考中进士、举人,便立碑旌表。这些沉默的石碑,诉说着一个家族对知识与气节的坚守。

许绍雄走了,带着他那标志性的、让人安心的笑容。

他或许不曾像先辈那样在历史舞台上叱咤风云,却在另一个舞台上,用半世纪的光阴,诠释着“角色无大小”的真谛。


这,或许就是真正的“世家”——

不是显赫一时的权势,而是无论身处何种时代,无论选择怎样的道路,都始终记得来处,守住本色。

△ “福”字牌匾:清代两代尚书许应骙获慈禧太后御笔赏“福”

那些散落在历史长河中的许氏族人,那些遍布世界各地的许氏后人,依然会在某个时刻,回到潮州的那个老地方,在祖祠前静静站立。

因为他们知道——所有的枝繁叶茂,都源于曾经的深根;所有的千秋家国梦,都始于一个家族不忘的来路。

许绍雄的女儿叫许惠菁

在她决定创业开烘焙店时,这位TVB的“绿叶王”,默默站在女儿身后,为她打点一切。没有豪门的勾心斗角,只有最朴素的父女情深。

这或许是许氏家族穿越两个世纪,留给后人最珍贵的遗产:

无论在朝在野,无论富贵平凡,最终极的使命,是让下一代好好活下去,以自己的方式。

从许拜庭剿匪,到许祥光抗英,从许应骙辅政,到许绍雄演戏——这个家族的核心智慧,或许从来不是如何走向巅峰,而是如何在时代的惊涛骇浪中,让家族的血脉与文化,活着,并传承下去。

许绍雄与女儿

许绍雄用他慈眉善目的74年,给了这个古老家族一个最平和、也最有力的答案。

那些散落在香港、广州、潮州,乃至世界各地的许氏后人,或许早已不再提起祖先的荣光。但每当我们回到沟南许地,站在那些沉默的光宗碑前,他们一定还记得:

所有的枝繁叶茂,皆因深根曾破岩。
所有的千秋家国,终将归于人间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