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期播出的都市爱情《许我耀眼》,因其新颖的人物设定与反套路的叙事,热度不断攀升。剧中赵露思饰演的许妍,是一个充满野心、为了跨越阶级不惜伪造身份的“心机女”,在乖巧和算计之间横跳,完成了大女主的成长记。数据显示,该剧腾讯视频站内热度值破32000,刷新腾讯视频都市剧热度值历史纪录。
近年来,观众对于电视剧中女性角色的审美从追求道德的洁白无瑕,转向拥抱人性的复杂真实。除了《许我耀眼》的赵露思,《雁回时》中陈都灵凭借心狠手辣的复仇女庄寒雁出圈,《白月梵星》中代露娃凭借晋江式演技演绎邪魅女妖成功上桌……这些集野心、算计与脆弱于一身的“复杂恶女”们,收割了空前的共情与拥趸,正成为影视市场的新宠。
审美变迁:从一尘不染到复杂多面
过往剧集的女主,往往是“真善美”的化身,是道德完美的符号。她们的成长路径清晰而正确,仿佛一条被预设好的康庄大道。然而,当前的观众开始厌倦这种不染尘埃的“神性”,转而拥抱在泥泞中挣扎、带有瑕疵甚至污点的“人性”。纵观近年来的多部影视剧,一方面能明显感受到女主角身上有着不同程度的“黑化”与“灰度化”。
《许我耀眼》中的许妍不再是等待王子拯救的灰姑娘,而是主动狩猎豪门的女主播。她凭借主持人光环和“精心包装”的身世背景与沈皓明结婚,表面两人达成人人艳羡的婚姻,实则是双方都戴着伪装面具的利益博弈。许妍这一角色的魅力在于冷酷与温情交织。剧中她与外婆相处的温情片段,如同坚硬冰层下的暖流,击穿了冷静自制的“伪装”,暴露出其内心深处的软肋与伤痕。这种复杂性让她不再是简单的“坏女人”,而是一个在现实压力下,选择用非常手段争取上升通道的、令人信服的个体。
另一方面是女配角更有存在感,不再是推动剧情、衬托女主角善良的工具人,而是拥有完整人格、自主意识的立体角色。《白月梵星》中的茯苓便是这样一个极具冲击力的存在。作为妖族冷泉宫宫主的得意弟子,她自幼在弱肉强食、尔虞我诈的环境中摸爬滚打,生存法则早已将她的心肠淬炼得冷酷坚硬。她对重昭的爱,不是奉献与成全,而是极致的占有与偏执的控制。那句“让他来到我的世界,地狱的世界”,让观众深刻感受到她内心的黑暗与疯狂,也深刻透视了她内心那片由绝望与疯狂构筑的黑暗荒原。她的“恶”,源于其特定的生存背景与情感逻辑,是一个完整自洽的人格呈现,而非服务于主角团的叙事功能。
这种从主角到配角的全面“复杂化”,共同构成了当下影视作品中女性角色的丰富光谱。她们不再是非黑即白的道德符号,而是在广阔的灰色地带中游走的有血有肉的“人”。她们的选择或许充满争议,但其动机与情感逻辑却真实可感,这正是“恶女”形象能够赢得观众理解、共鸣乃至喝彩的主要原因。
现实投射:“代餐式”的爽感与宣泄
当观众为这些“恶女”的登场而喝彩时,欢呼的对象并非纯粹的“恶”,而是一种在现实中稀缺的真实与果敢,她们既是我们在安全地带释放攻击性与欲望的“代行者”,也是我们寄托独立意志与力量渴望的“理想自我”。
首先,“恶女”们以其敢爱敢恨、有仇必报的凌厉姿态,替观众完成了对现实规则的“越狱”。《许我耀眼》中许妍雇佣假父母以应对豪门的家庭审视,通过接近保姆来获取情报、融入圈子,这些在现实中会被斥为“心机”与“不择手段”的行为,在剧集的语境下,却被赋予了正面意义,象征着底层女性向上攀爬的野心。在她每一次冷静的算计背后,是观众自身在职场、家庭与社交场中,因“体面”而无法施展的谋略,因“善良”而被迫咽下的委屈。观看许妍酣畅淋漓的“反叛”,能让积累压抑情绪的观众,特别是女性观众,在安全的心理距离下,打破“好女孩”的精神枷锁,获得一种“代餐式”的爽感与宣泄。

其次,剧集的女性观众,会将自身对于力量感、掌控感和独立自主的向往,投射到那些能力出众、不依赖他人、能牢牢掌控自己命运的“恶女”身上。
《雁回时》中的庄寒雁便是这样一个极具魅力的投射对象。她表面柔弱可人、楚楚可怜,仿佛是旧式叙事中等待拯救的白莲花,实则却是狠辣狡诈、腹黑冷艳的复仇者。她被继母与神算子污蔑为“赤脚鬼转世”,饱受迫害,但她没有寄望于任何救世主,而是完全凭借自己的智谋与隐忍,一步步织就复仇之网。庄寒雁不仅亲手惩罚了加害者,更最终联合母亲阮惜文,彻底扳倒了代表父权权威的父亲庄仕洋。
观众在她身上看到的,不是一个需要依附男性力量的客体,而是一个拥有绝对主体性的、掌控自身命运走向的大女主。她的成功,让观众也感同身受地体验了一场酣畅淋漓的精神胜利。欣赏“复杂恶女”,也是在间接体验一种更为强大和自由的人生可能。
内核之善:善良微光与道德坚守
从这些剧集完整的叙事线和人物成长的底层逻辑来看,这些“复杂恶女”无不是在生活重压下从善良天真走向“恶”无奈,命运一次次强加给她们不幸,但她们她心中并未溟灭善良的微光。
《灼灼韶华》中的周燕算计女主角褚韶华,为窃取药铺钱财不惜下药;勾结反派,多次出卖他人;甚至以揭发杀人旧案相威胁,索要财产,几乎是剧中所有坏事的参与者。
然而,观众在痛恨其行为的同时,能清晰地感受到周燕的“恶”并非天性,而是特定时代的悲剧产物,贫困、压迫、对改变命运的极度渴望让她心理失衡,促成了她的“恶”。并且在诸多细节中,我们仍然能够窥见周燕内心未泯的微光,即使最后疯疯癫癫流落街头翻垃圾桶,她嘴里还念叨着“给儿子小宝买猪头肉”。正是这份原始的母爱,是她道德废墟中仅存的温暖和未曾完全泯灭的人性证明,让观众对她的情绪超越了简单的憎恨,升华为一种带着理解的悲悯。
在《一笑随歌》中,由李沁饰演的付一笑身披红衣战袍,剑术行云流水,谋略果敢智慧,主动闯入父权逻辑主导的权力场,凭借自身能力成为话事人的硬角色。她为了取得胜利,决策果断,会时刻展现出冷酷多疑的一面。她跌落山崖后被凌雪影所救,清醒后见到凌雪影的第一反应并非感谢,而是用尽全身力气掐死她。
付一笑的“恶”并非天性,而是在死侍营的残酷磨砺和战场的生死搏杀中淬炼而成的生存法则。她需要在对旧主的忠诚、对战争本质的洞察以及对个人情感的复杂纠葛中做出抉择,需要在混乱的权谋斗争中,守护自己心中的“道”,以及保护她想保护的人。。例如,当她发现旧爱夏静石走上谋反之路并可能带来更大动荡时,她的“背叛”与果决,其内核恰恰是为了终结更大的杀戮与不义,体现了更高层面的道义担当。
“复杂恶女”的外在行为或许冷硬、甚至沾染“恶”色,但在最终的价值选择,却始终指向了对善良、道义等传统美德的持守。这种“表里不一”的复杂性,恰恰让人物更真实、更富有人性光辉,从而获得观众更长久的偏爱与探寻。
影视剧中“复杂恶女”的出圈清晰地标志着,更多的创作者开始正视并呈现女性角色与女性欲望的真实光谱,她们可以既有野心又有软肋,既会算计也会动情。女性不再需要成为完美的道德符号,她们可以复杂、矛盾、充满瑕疵,也因此而更加血肉丰满。当观众为这些“恶女”共情、叫好,本质上是在肯定一种更广阔的人生选择。拥抱“复杂恶女”,其实就是拥抱我们自身那个不愿被简单定义、渴望活出更多可能性的真实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