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百日草开了,红红黄黄的,排出一片热闹来。我向来不甚注意花草,偶然瞥见,倒也觉得新鲜。
这花种得极密,一株挨着一株,谁也不让谁。茎干细长,偏又硬挺,撑着那不甚大的花朵,倒也精神。花瓣层层叠叠,排得极有章法,颜色从花心向外渐渐淡去,像是被水洇开的颜料。最外层的花瓣已经褪成了浅黄,却仍固执地附着在花托上,不肯轻易凋落。
百日草之名,大约是说它花期长久。我观察了几日,发现它确实开得顽强。清晨露重时,花朵微微低垂,太阳一晒,便又昂起头来;风雨过后,别的花零落一地,它却抖抖身子,依旧立在枝头。这般韧性,倒叫人想起那些在街角摆摊的小贩,日晒雨淋,也坚持着那一方小小的营生。
花色以红黄为主,红也不甚鲜艳,黄也不甚明亮,都带着几分旧意。远看倒还醒目,近观便显出几分疲惫来。有几株白色的,夹杂其间,显得格外素净。那白不是纯白,微微泛着青,像是被漂洗过多次的旧布。
花丛中常有蜂蝶来访。蜜蜂最是勤勉,从这朵钻到那朵,后腿上渐渐积起两团金黄的花粉。蝴蝶则优雅得多,翅膀一扇一扇,偶尔停驻,也不过片刻功夫。它们似乎也懂得挑选,总是光顾那些新开的花朵,对将谢的则不屑一顾。
我这才明白,所谓”百日”,不过是人为的期许。花不知其期,人强为之名。草木无情,荣枯自有时节,哪管人间百日的算计。

收拾残枝的人渐渐走远,背影与花茎一样瘦削。来年此地将开何种花朵,尚未可知。只是那红黄相间的热闹,终究是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