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楝
本要从风雨写起，奈何此刻天晴，绿意灼灼盎然，鸟雀啾鸣欢愉，只好把杯中茶重新续上，浅嗅残存的花香，攀藤回忆，把清晨的步履重叠，陪伴在雨意初敛、云未散去的种种遇见里。
是为了知音桥头那一株苦楝而早早出发的，四月的花香，一半香樟、一半苦楝。一个沁人心脾的幽静，一个浓郁弥漫的甜蜜。夜来风雨，等到了清晨的街巷，才懂孟夫子那句“花落知多少”。
昨儿还在为香樟满树的小白花雀跃，雀跃于空气中熟悉而醉人的风流；今晨就为满地黄花堆积忧伤。大抵是湿润枯萎了绽放，风雷惊落了簇拥，沾了尘泥的落花，成了黄褐色湿哒哒的绒毯，让人踩也不是，不睬又无法前行。
我总是要途经的，无论脚下是花草还是泥泞。花开花落本如常，既然零落尘泥，步履碾过，或许还有香如故。
幸而，那一株苦楝还在风中招摇，零星的落瓣铺满，也只是平添些诗意。梢头的紫花还是簇拥着，细细看去，像一个个小小的烟花烫，藏在枝枝蔓蔓里，又一簇簇垂坠若紫藤萝。
我靠近它们，就像靠近心心念念般，有些心动、有些期许，又有些说不出的惆怅。
站在花下，看那苍翠里的魅紫，嗅风中含着的甜香，竟有种被回忆冲撞了的甜蜜的苦涩。或许，是那高大树木层叠分明的形态，仿佛用心栽培过，一簇簇垂坠似帷幔起伏眼前的花意，又多少含着些藏匿又露出些端倪的情态，才让人顷刻间，有些迷乱。
毕竟，雨后春风，更生缠绵。
而我，本就是贪杯的性子。怎能不醉在此间，把无数情衷无声诉诸？无关风月的恨也好，可成追忆的情也好，我便两袖清风，亦能有感于斯。生命赠予我的多情，只辜负于人间，草木深沉，花期有信，从不将人辜负，我可全然付诸。
所以离别，才会伤感，但不至于心碎。因为我们曾在那一个刹那，共鸣于天地间，便对得起今朝的重逢，也经得住一岁的苦等。
顺着风，再往前些。
转过桥头，穿花度柳，抚石依湖，荼靡花盛，石榴微燃，香樟叠翠，竹径幽深，夹竹桃映水成趣，浅碧深红。蜿蜒盘旋，花香井然，时节流经，无一刻虚度。
而我，寻苦楝而来，绕山石而出，从风雨走入晴空。
云开雾散，满目含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