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三故事

文/图   梁先文

一根扁担

一根扁担三尺三,一根扁担弯又弯。这根扁担已经伴随我走过了七十年人生历程。

1957年,我考入长沙县第一中学,学校距家二十来里路程。那时候,没有交通运输工具,往返学校全靠步行,行李书籍全靠肩挑手提。

每到学期开学时,就用这根扁担把行李书籍挑到学校,放寒暑假时,又用这根扁担把行李书籍挑回家中,一年往返四次。它伴随我六年,往返二十四次。

在湖南大学六年的岁月里 ,它仍然承担着像中学六年一样的往返任务。

毕业分配到济南二机床厂,还是用它把行李担到长沙火车站。乘火车去济南,到达济南火车站,依然用它把行李担到车站广场,然后坐三轮人力车,到达二厂传达室,到干部处办完入厂手续,安排住北院(家属区)招待所205房间。我仍然用这根扁担把行李从传达室担到招待所……

在机床二厂几十年,数次搬家,从北院搬到南院,再从南院搬回北院,它照样立下了汗马功劳……

常言道:地种三年亲如母。当2022年患心冠,我仍然牵挂着这根伴随我七十年历程的竹扁担,我又让儿子把它从济南带回了长沙故乡,让它继续陪伴我,直至永远……

一碗清汤面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单位承接了长春一汽机修厂一台龙门刨床的机械大修、电气改造的合同。电气改造的主要内容是由可控硅(SCR)直流调速系统取代原发电机调速系统,节省电能。

由于当时掌握可控硅直流调速(SCR-D)这项技术的人不多,领导就派了我去。

那是个寒冬腊月,我第一次去长春,尽管全身武装,从头到脚都穿上了防寒衣服,但是从火车站到旅馆还是冻得我瑟瑟发抖,流鼻涕。

我和搞机械的徐师傅住在一起(双人房,两张床)。

中午,机修厂设备科长设宴招待了我们,地点是厂公共食堂内的一个小包间。

我记得席间一共四道菜:凉拌黄瓜,油榨花生米,韭菜炒鸡蛋,主菜是一大盆白菜炖粉条,里面有少量的豬肉。

宾主落座后,主人开始斟酒,酒是老北京二锅头,酒杯就是饭碗,大约一碗能盛四两酒,每人面前满满一碗,酒香扑面。

我惊呆了,东北人、山东人频频举杯。没过多久,酒喝完了,菜吃光了,我面前的酒也被他们平分了。

【散文苑】人生三故事

第二天一早,我们便开始了工作。为了赶进度,我们是白天晚上连轴转,经常干到晚上七、八点钟。

工程进入电气调试阶段,主要任务落到了我身上。有一天,调试时遇到了技术问题,由于思维过于集中,我无意中一看表,已经是凌晨三点钟,我急忙去洗手,鬼使神差地打开了开水龙头,开水淋到我手上,烫得我情不自禁地跳起来了……

我回到旅馆,打开门,灯还亮着,徐师傅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烟。正当我诧异时,他对我说:“我一直在等你,你回来了,回来了,我就放心了,我给你煮碗面条,暧䁔身子。”

他拿出电炉子、钢精锅、面条,开始煮面。不一会面条熟了,他把面条倒到碗里,又在碗里加了点盐,倒了点酱油。他说:“你吃面吧,不等你了,我要休息了!”

我吃完面,洗潄完毕,先后不到十分钟,此时房间里响起了徐师傅均匀的鼾声。

此前,我与徐师傅素昧平生,也并无深交,此情此景,我眼眶一热,眼泪情不自禁地往外流……

徐师傅因病逝世,我十分悲痛。在他的追悼会上,我除了深情三鞠躬外,还悲痛地叩了三个响头,众人惊讶,只有我自己心里清楚,我心里永远忘不了他句话:“你回来了,回来了,我就放心了!”

我一生永远回味着那碗清汤面……


一只母猴引起的故事

人总是要死的,但死的方法各异。判了无期徒刑的,在狱中等死;得了绝症的在医院或家中,在痛苦煎熬中死去。

有一户人家的母亲,得了病,非绝症,住正规国有医院,完全可以治愈或减轻。大儿子说:“送妈住院吧!”二儿媳说:“我家没钱,你送你拿钱。”大儿子又说:“你家钱比我多。”结果不到半年,娘一次医院也没有住就离开了人世。不可思议的是——娘还留下五万“子孙钱”。

孝子床前一碗水,胜过坟前万堆灰。

我有个多年的远方朋友,平时交往甚多,经常聊天,天南海北,无所不及。他家庭富裕,兄弟姐妹收入丰厚,不缺钱。父亲早逝,家有八十高龄的老母亲。

在一次聊天时,他发泄对其母的强烈不满,说他妈多管闲事,张家生日、李家红白喜事都张罗参加;喜欢撮麻将,钱输光了,跟别人借钱还要玩……“我的钱是弯腰在马路上捡的吗!我的钱是西北风刮来的吗!”

我震惊了……

娘在,人生尚有来处;娘去,人生只剩归途。

我以前在某动物园,看到母猴背上背着一只小猴,怀里抱着一只小猴吃奶。当时,我就拍了这张照片发给他,感慨一句:人不如猴啊……

作者简介

梁先文,1944年出生于长沙县黄花镇梁坪,上世纪六十年代毕业于湖南大学电机系,全国统一分配到济南二机床厂就业,从事自动化设计,高级工程师。2017年回长沙乡下养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