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山战场亲历记之三十
大漠单骑/文
“八一杠”是中国军人和广大军迷对国产81-1式7.62毫米自动步枪的简称或爱称，“八一”正是解放军的建军日与军徽，“杠”又有“杠杠的”之意，这枪名够响亮的吧？此枪还具有里程碑意义，开创新中国诸多第一，性能优秀并经受过实战考验。1984年至1985年，我作为济南陆军学校代职见习学员队成员在老山前线参战（配属1军1师），出于军校教育和收集战例的需要，我对中越两军各种参战武器的使用格外关注，我军的81式自动步枪不愧是新中国一代枪王，力压越军的苏美制轻武器，打得越军狼狈不堪，死伤无数。今天，就聊聊81式自动步枪的研制及其在老山战场上的表现。
81式自动步枪设计师王志军接受记者采访，他还主持过87式自动步枪和5.8毫米子弹研制，是中国枪械设计泰斗。
我国军工系统制造武器基本是按照生产一代、研制一代、预研一代的路子走，但81式自动步枪的问世有些特殊。记得1971年我在济南军区67军某步兵连第一次见到63式自动步枪，其外形修长俊朗，谁知内在质量却不过关。63式自动步枪此时是我军装备的国产自研的第一种自动步枪，因质量不稳定故障较多，服役不长时间就提前撤装了，结果我军在1979年对越自卫反击战中吃了火力不足的亏。所以，上马研制81式自动步枪有应急过渡的成分，好在其不负众望，最终过关登顶。81式自动步枪具有射击精确、坚固耐用、故障率低、通用性强、一枪多用、造价低廉等优点，符合那时的中国国情，装备部队后广受好评。
81式自动步枪项目启动于1979年4月，三家竞标设计单位中由重庆第296兵工厂中标，总设计师是专业造诣深厚的厂长王志军（山东邹平人），研制团队也是由精兵强将组成。名家出手，研制过程尽管千回百转，但进度很快，到1981年10月设计定型为81式自动步枪，1983年开始批量生产并装备解放军、武警部队等。1984年10月1日，在国庆35周年盛大阅兵式上，81式自动步枪首次公开亮相。81式自动步枪总产量达到400余万支，服役到新世纪后才逐渐退役，但如今解放军、武警等仍有少量使用，而且其一直是很受欢迎的外贸枪械，成为一些外国军队或地方武装的主要轻武器。
81式自动步枪外形上与仿制于苏联AK-47式自动步枪的56式冲锋枪有些“撞衫”，常被误解为是山寨货，实乃大错特错。81式自动步枪整体是全新设计的，每一个零部件都与56式冲锋枪不通用。比如81式自动步枪的枪机、活塞与56式冲锋枪有很大区别：其加长了枪机导轨行程，使自动机运行更平稳；枪机框底由“鸡胸”改为平底，与供弹机构的配合更顺滑；将枪管轴线与导气活塞轴线的垂直距离缩短了7毫米，使枪机的质心更接近枪管的质心……这些优化设计和自主新技术的运用使射击精度有很大提高，训练有素的老兵用10发子弹单发射击百米胸环靶，可轻松打出95环，3发点射弹着点分布直径一般不超过20厘米。
81式自动步枪导气活塞外形与56式冲锋枪明显不同，其还具备56式冲锋枪没有的空仓挂机功能，弹匣设计也不同。
自动步枪发射枪榴弹是世界枪械潮流，81式自动步枪开我军国产制式自动步枪之先，尽管开始是采用枪口发射榴弹，操作稍嫌复杂（需发射空包弹），之后又研制出加挂式枪榴弹发射器，使81式自动步枪可同时打击点和面目标（榴弹射程达400多米），杀伤威力大增。81式自动步枪还可以安装消音器，适合在近战夜战偷袭战中使用。
在老山前线我们1军装备的56式冲锋枪大多没有刺刀，带刺刀也是折叠式的，不能卸下来当匕首使用。但部队使用匕首比较频繁，军用制式匕首仅装备少量侦察兵，所以大部分指战员只能自购民品匕首使用，当时我也花十元钱买了一把当地制作的匕首（感兴趣的朋友可翻看我在2023年9月的文章《在老山前线我军大量匕首、快枪套等单兵装备来自当地的灰色市场》）。81式自动步枪设计有可拆卸的刺刀，可当匕首使用，还配有刀鞘可挂在腰带上，这一点非常适用老山战场。
81式自动步枪的重量比56式冲锋枪轻0.63千克，但枪管与枪身长度（不含刺刀）比56式冲锋枪分别长26毫米、81毫米，这就使81式自动步枪枪口初速比56式冲锋枪提高了约40米/秒，威力更大、射程更远；如打白刃战，81式自动步枪对决AK-47式自动步枪/56式冲锋枪，也有“一寸长一寸强”的优势。在使用寿命指标方面，56式冲锋枪是发射子弹15000发，81式自动步枪则达到20000发，之后的95式自动步枪也没有达到这个指标。81式自动步枪有固定枪托的81式与折叠枪托的81-1式两型，前者仅生产了4万支，后者占了绝对大头，携行更加方便，“八一杠”之名正来自于此。
1979年之后，我军在步兵班撤装了射击精确但火力不足的56式半自动步枪，加大装备的56式冲锋枪虽然火力猛烈，可靠性强，但百米开外精度较差，连发更差，这成为我军步兵班的一个短板，而81式自动步枪正好补上了这个短板。81式自动步枪综合了56式冲锋枪和56式半自动步枪的长处，还有自身的特长，兼具突击步枪与精确步枪的功能。81式枪族还是我国自主研制的第一个枪族，在81式自动步枪基础上衍生设计的81式轻机枪，既可使用75发开启型弹鼓，也可使用自动步枪30发弹匣，是我军步兵班重要的压制性武器，两种枪70%以上零部件可通用互换。
81式枪族。81式轻机枪重量比56式轻机枪轻了1.95千克，采用弹鼓或弹匣供弹，比后者弹链供弹换弹速度更快。
81式枪族在1986年获得国家科技进步一等奖，是第一个获得该大奖的国产轻武器；总设计师王志军荣获“国家级有突出贡献专家”等荣誉称号。81式自动步枪的成功也有63式自动步枪的功劳，研制63式自动步枪等于摸着石头过河，问题多也是正常，可当这些问题逐一解决了还是被淘汰，关键原因是其设计理念太落后了。比如过分强调拼刺能力，枪身加刺刀比56式半自动步枪还长82毫米，木质固定枪托也适用击打，但毕竟拼刺的机会极少了，且携行多有不便。王总曾长期从事63式自动步枪的改进设计，深谙利弊进退之道，这些都用在81式自动步枪的研制中，正所谓失败乃成功之母。但王总也有一大遗憾，就是81式自动步枪的外形设计缺乏自身特色，让其成了“背锅侠”。这一方面说明56式冲锋枪的影响根深蒂固，难免先入为主，之前63式自动步枪也是与56式半自动步枪相似；另一方面，当时我国武器设计美学的理念还未成型，缺乏这方面的人才。
81式自动步枪入役后，正赶上我军老山轮战，当时使用81式自动步枪的主要是直属云南前指的部分侦察大队与兰州军区第47集团军。47军最早可追溯到红二方面军第六军团独立第一师，抗战时期为八路军120师359旅，解放战争时期为东北民主联军第10纵队（梁兴初为首任司令员）、东北野战军（四野）第47军。47军善打硬仗，战功赫赫，先后参加辽沈战役、平津战役、解放川黔、湘西剿匪、抗美援朝等战事，曾涌现邱少云、罗盛教、欧阳海等英雄模范。47军参加老山轮战前驻守陕西，主要任务是支援西北方向防御苏军入侵的作战，那时我军的新式武器都是优先装备北方部队，所以47军换装81式枪族比较早，同期驻防南方的许多部队，仍在使用56式冲锋枪和56式轻机枪。
1986年4月至1987年4月，47军辖139师、141师，加强21集团军61师、兰州军区炮兵第1旅等部队进入老山轮战。我军老山轮战是以坚守既有阵地的防御作战为主，但为了打击越军士气、改善防御态势，我军也会主动实施进攻拔点战斗，通常一次出击只攻占一个或两个高地。47军接替老山防御任务后，不断粉碎越军的强攻和偷袭，牢牢守住了老山各阵地，并于1986年10月14日首次实施出击作战，代号“兰剑-B行动”，一举攻克越军968高地，之后又进行“北虎行动”、“黑豹行动”等拔点战斗，均取得胜利，歼灭大量越军。在连续作战中，我军一线指战员手持81式自动步枪，犹如锋利无比的刀尖，直刺敌人的心脏；81式轻机枪还被称为“红色收割机”，以强大的火力持续性令越军不寒而栗。
老山“兰剑-B行动”突击队副队长罗卜基手持81式自动步枪的最后留影，他冲锋在前毙敌6名，战斗中英勇牺牲。
在47军一次拔点战斗中，越军一个机枪火力点在我军炮击后复活，疯狂扫射阻断我军攻击路线。我军两名突击队员用81式自动步枪准确射向敌火力点，打得越军抬不起头来，然后两人相互火力掩护，交替快速前进，直到抵近到投弹距离，用数枚手榴弹将这个火力点炸掉。在我军侦察大队多次敌后侦察捕俘战斗中，一旦发生交火，81式自动步枪都有出色表现。此时越军主要使用苏联AK-47式自动步枪和中国56式冲锋枪，还有部分美制M-16式自动步枪（越南战争大量缴获），后者是世界第一代小口径自动步枪，但娇贵了些，不太适应热带湿热环境，常出卡壳故障，远距离杀伤威力也不足。越军这两型自动步枪在与我军81式自动步枪直接对决中，占不到任何便宜。47军在老山作战期间，共毙敌2440人，伤敌4151人，俘敌6人，在我军各种杀敌武器中81式枪族功不可没。
可能读者朋友要问了，既然你说81式自动步枪这么好，为何我军要淘汰？因为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武器，古往今来皆是如此，这是社会和科技发展的必然规律。尽管81式自动步枪在世界范围也是中间威力弹自动步枪的佼佼者，但终究要被更先进的小口径自动步枪取代，这是世界枪械发展的潮流。何况就是小口径自动步枪，也在一代一代推陈出新，发展没有止境。
我国军工在七十年代末确定了发展5.8毫米小口径自动步枪的目标，并以81式自动步枪为基础，研制出我国第一种小口径自动步枪，1987年定型为87式5.8毫米自动步枪，其外形与内部结构与81式自动步枪基本相同。87式自动步枪的最大功劳，是为国产5.8毫米子弹研制成功提供了匹配和可靠的试验枪，这功劳最终应记在“八一杠”头上。千万别小看子弹的研制，也是非常复杂和艰难的，革命性的子弹可以引领枪械发展的方向，如法国勒贝尔无烟火药步枪弹、德国帕拉贝鲁姆9毫米手枪弹、苏联7.62毫米中间威力子弹、美国5.56毫米小口径子弹等等，成就多款世界知名枪械，这些子弹也仍在大量使用。
我军取代81式7.62毫米自动步枪的并不是一脉相承的87式5.8毫米自动步枪或改进型，而是95式5.8毫米无托式自动步枪。如今，95式自动步枪也进入换代的阶段，对其优劣功过在此不予评说，但有一点是明确的，当年无托式自动步枪必然要成为我军的换代装备。因为与研制87式自动步枪是指定296厂不同，八十年代末我国研制第二种小口径自动步枪是采用竞标制，有四家设计单位提供了方案及样枪，竟然全部是无托式的，也就是说怎样选型都没有87式或改进型的事，这就有些偏执了。而同时代并直到眼下，庞大的苏（俄）军和美军都没有将无托式自动步枪列入制式装备，可见其并不是世界枪械主流，果然我军后续换装的新一代自动步枪又回归到有托式。
87式5.8毫米自动步枪，是“八一杠”的亲兄弟，只是枪管口径与护木等有所不同，曾试装部队评价还挺好。
“八一杠”在我军装备的时间和数量都有限，但影响极其深远，可谓一个时代的经典之作。“八一杠”不仅是一支步枪，更是可交付生命的“战友”，凡使用过“八一杠”的老兵，都有这种别人难以理解的特殊情怀。因为“八一杠”在风风雨雨的军旅生涯中、在战火纷飞的战场上从不掉链子，忠诚、可靠、锋利、坚韧，完全值得信赖。在中国军人和广大军迷的心中，“八一杠”犹如一颗闪耀的明星，在历史的星河中永远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