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年秋,班超收到来自西域的八百里加急文书,里面的军情令他怵目惊心:“西域诸国暗中密谋,试图反叛,图我大汉都护。”

此时,班超已卧病半年,身体疲惫。他艰难地扑向书案,提笔写下奏章:“臣不敢望到酒泉郡,但愿生入玉门关。”

笔锋未落,人已倒地,威震西域三十一载的大汉骁将,溘然长逝。

班超死后,汉家西域失去了“定海神针”。数月间,龟兹、焉耆攻杀新任西域都护但钦,车师国公然反叛,疏勒陷入重围。

曾臣服汉家的西域诸国纷纷动摇,千里之外的烽火,将经历短暂和平的帝国再次拖入了战争泥潭。

从兰台墨吏到玉门关外

班超出生于扶风安陵的文化世家。

他的父亲班彪是当世大儒,正续写《史记后传》;兄长班固承袭父志,已构思《汉书》;妹妹班昭日后则成为了汉宫首席女史官。

而30岁的班超,也在长安兰台担任令史,负责皇家档案文书。

可惜,好景不长,随着班彪的去世,班家失去了朝中倚赖,他的哥哥班固也因“私修国史”入狱。

得知消息后,班超大惊失色。他深知班固体弱多病,难熬牢狱酷刑,当即掷笔上马,昼夜兼程直闯京师。

在尚书台前,班超伏地陈情,泣诉父兄两代修史的艰辛。

好在,汉明帝刘庄是一代明君,他被班超的赤诚打动,又深感班固才华横溢,不仅没有处置他们兄弟,反而加官进爵。

然而,校书郎的俸禄极其微薄。为了维持家计,班超每日前往官府抄书处,以千字三钱的报酬为人写书。

柴米油盐酱醋茶的重担,压弯了班超的“脊梁”。

他曾愤怒的将笔扔向墙角,怒吼道:“大丈夫无他志略,当效傅介子、张骞立功异域,以取封侯,安能久事笔研间乎!”

73年,窦固被任命为奉车都尉,统帅酒泉、敦煌、张掖三郡精兵,发起对北匈奴的全面反击。

令人意外的是,他竟力排众议,启用班超为假司马,随军出征。

不久后,当汉军前锋在蒲类海遭遇呼衍王部精锐骑兵时,班超随即率轻骑迂回敌后,突袭匈奴辎重营地,斩首三百级,俘获牛羊万头,锋芒尽露。

而班超的卓越表现,也让窦固产生了更大胆的想法。

事实上,窦固出征前,就有意派遣精干使团直插西域腹地,分化北匈奴和诸国的关系,重启断绝半个世纪的丝绸之路。

此时,班超成了他麾下的不二人选。

当年夏季,班固率领的三十六人使团穿越流沙遍布的白龙堆沙漠,抵达西域南道门户,鄯善国。

初时,鄯善王安归殷勤备至,礼数周全。然而不过数日,他的态度就骤然变冷,言语极为敷衍。

班超敏锐的意识到,北匈奴使者来了。

在此困局下,要是换成北宋的使者康王赵构,就想着怎么逃命了。

可班超却有“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勇气,他率领36人,深夜突袭匈奴使者驻地,斩杀百余人。

如此惊世之举,吓得匆匆赶来的鄯善王魂不守舍,他当即指天发誓,举国归附汉朝,并遣王子入洛阳为质。

此后,班超的名字,成了西域诸国的“噩梦”。

于阗王庭内,班超当众斩杀索要马匹的大巫师,鞭笞宰相私来比七百下,逼着于阗王广德处死北匈奴使者,归附汉朝。

疏勒王宫中,班超麾下勇士田虑单骑入城,在守卫森严之下,刀刃直抵疏勒王兜题咽喉,将他废黜,改立亲近汉家的故王侄忠。

史书记载,班超自此威震西域,莫敢不从。

步步惊心的征服之路

事实上,个人强悍的对外表现,依托的恰是背后的国家实力。西域诸国所惧怕的或许是使者本人,但更多的则是大汉王朝。

因此,当汉明帝驾崩的消息传到西域时,龟兹就趁机联合焉耆发难,围攻西域都护陈睦于柳中城。

当时,陈睦率两千汉军死守月余,却粮尽援绝,全军覆没。而龟兹的“盟友”、小国姑墨也在此时出兵攻略汉家属国疏勒。

东归路断,西路龟兹频频骚扰,班超陷入了绝境。他与疏勒王忠分守盘橐城与疏勒城,互为犄角,浴血一年。

70岁班超回到洛阳不久随即身亡,汉帝:让他的儿子班勇去西域平叛

史载:死伤过半,城内粮尽,煮铠弩食其筋革。

76年3月,新即位的汉章帝刘炟担忧班超孤悬绝域,就以“西域险远,耗损中国”为由,诏命他撤回。

然而,当他途径疏勒城下时,都尉黎弇竟拔刀自刎,以命相留。抵达于阗后,王侯百姓更是抱着班超的坐骑,嚎啕痛哭。

班超勒马西望,残破地汉旗在城头飘摇,他决定违诏留守西域。重返疏勒后,他就以雷霆之势扫平叛乱,联合忠王击溃尉头国,斩杀叛军六百余众。

不久后,班超又征调于阗、拘弥等国兵马万余人,突袭姑墨石城,斩首七百级,俘获牲畜数以万计。

甚至,班超还上书汉章帝,提出“以夷制夷”战略。

在他看来,西域诸国,莫不向往大汉。若要击败龟兹,就必须从中分化,册封龟兹侍子白霸为国王,内外夹攻。

值得一提的是,一向对西域事务不敢兴趣的汉章帝竟罕见的认可了班超的想法,还破天荒的派遣徐干率刑徒兵,千里驰援。

87年,班超调集疏勒、于阗二万五千人,围攻莎车时,遭遇了龟兹、温宿、姑墨等国的五万援军。

敌众我寡,胜算全无,班超却巧妙地设下骗局。他当众宣布“兵少不敌,各归本国”,故意放归俘虏报信。

龟兹王中计,亲率万骑在莎车东界设伏,温宿王则率八千骑截击汉军北路。

然而,当天夜里,班超却急令疏勒、于阗联军突袭莎车大营,擒拿莎车国王,斩首五千,大破龟兹联军。

不幸的是,班超在战场所向披靡时,背后却连遭暗箭。

当时,卫候李邑护送乌孙使者前往西域,恰逢龟兹猛攻疏勒。李邑畏敌如虎,滞留于阗不敢西进。

事后,他竟上表诬告班超拥妻抱子,安乐外国。即便汉章帝严词训诫了李邑,可诽谤却如毒蔓滋生。

为了杜绝流言,班超忍痛将发妻和幼子班勇送回洛阳。

然而,更大的背叛却来自班超的生死之交。

疏勒王忠被龟兹重金收买,竟勾结尉头国叛乱。纵然,班超果断废黜忠王,改立成大为疏勒新王。可龟兹却仍以“分疏勒国土”为诱饵,诱使忠王复叛。

甚至,忠王还诈称献宝,意图设宴行刺班超,逼着他不得不亲手将昔日好友斩杀。

定鼎西域

90年,贵霜帝国为与大汉交好,携珍宝、猛兽求娶汉公主,可因使者态度倨傲,遭到了班超的拒绝。

恼羞成怒的国王,竟派遣副王谢率七万大军越葱岭入侵。

然而,双方兵力差距过大,班超就采取“坚壁清野”的策略,收拢粮草入城,深挖壕沟,加固城墙。

当贵霜军围攻疏勒城时,班超又派死士截杀向龟兹求粮的使者,悬首城头。副王谢困顿城下月余,粮尽疫生,士卒病亡日增,被迫乞和撤军。

于是,班超审时度势,网开一面。可“天不随人愿”,在贵霜军溃退翻越葱岭时,恰逢暴风雪,冻饿死、坠崖者三万多人。

自此,贵霜岁岁朝贡。

随着贵霜帝国的臣服,龟兹、姑墨、温宿三国也相继向班超归降。因此,汉章帝重置西域都护府,班超任都护,驻龟兹它乾城。

此时,西域诸国唯有焉耆、危须、尉犁仍在负隅顽抗。

94年,班超调集龟兹、鄯善等八国联军七万余人,发动终极决战。他派遣长史李恂率于阗军断敌退路,亲率联军主力攻焉耆。

当时,焉耆王广诈降,拆毁苇桥,意图阻止汉军西进。可班超却涉水渡河,夜抵城下,立亲汉的贵族元孟为王。

至此,西域五十余国尽归汉土,63岁的班超,终以赫赫战功,兑现了兰台掷笔的誓言。

然而,年逾古稀的班超却也病入膏肓了。

102年,在西域31年,思乡心切的班超终于回到洛阳。可环顾身侧,与他共闯西域的三十六位勇士,已尽埋黄沙之下。

同年九月,班超病亡,享年70岁。

班超以三十六骑启程,以七万联军收功。

31年间,他未耗汉朝主力一兵一卒,全凭庙堂之智、雷霆手段、孤臣之心,在万里绝域重铸大汉天威。

他的功业不在煌煌诏书,而在鄯善营地,在于阗王庭,在疏勒城头,在龟兹城下,在“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班超死后,西域复叛,丝绸之路再次断绝。可仅仅21年后,他的儿子班勇就以西域长史的身份,率五百刑徒兵出阳关,复楼兰,破车师。

127年,班勇调集敦煌、张掖、酒泉三郡骑兵六千,联合鄯善、疏勒等国联军四万,彻底平定焉耆。

至此,三绝三通的西域走廊,在班氏父子手中实现了畅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