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6年,考古专家在湖北云梦县睡虎地的4号墓坑中,发现了一具枯骨和两片不起眼的木牍。

后来经过鉴定,发现这两片不起眼的木牍,竟是2200多年前两名秦国普通士兵的家书,也是存世最早的家书。

这两封家书,是两个弟弟,黑夫和惊写给家中大哥衷的书信,两人将这两片木牍从淮阳寄到家乡安陆,即从今天的河南周口淮阳寄到湖北孝感一带。

他们的哥哥也就是睡虎地4号墓坑中的那具枯骨,显而易见,两个弟弟寄的家书,后来成了哥哥的陪葬。

那么2200多年前的古人,会在家书中写什么呢?

一、 古人的家书-二弟黑夫执笔

“二月辛巳,黑夫、惊敢再拜问衷,母毋恙也?黑夫、惊毋恙也。前日黑夫与惊别,今复会矣。黑夫寄益就书曰:遗黑夫钱,母操夏衣来。今书(即)到,母视安陆丝布贱,可以为裙襦者,母必为之,令与钱偕来。其丝布贵,徒〔以〕钱来,黑夫自以布此。黑夫等直佐淮阳,攻反城久,伤未可智(知)也,愿母遗黑夫用勿少。书到皆为报,报必言相家爵来未来,告黑夫其未来状。闻王得苟得……”

以上是黑夫与弟弟惊一起写给家人的家书,结尾处略去他向家里众人的问候。

什么意思呢?

信的开始,黑夫向母亲请安,告诉她自己没事,前几天兄弟俩因为作战没在一起,今天又终于见上了,这次写信希望家里赶快寄钱来,夏天马上来了,他身上还穿的冬衣,请母亲多做几套夏装寄给他们。

许是家中不济,他们想给家里减轻一点负担,便让母亲先问问当地布帛的价格,如果便宜就做成衣物和钱一起寄来,太贵的话就只寄钱,他们可以自己在驻地附近的市集买布做衣服。

黑夫还告诉家人,自己马上要参加攻打淮阳的战斗,大概要打很久,自己可能会受伤,希望母亲多寄点钱物来。还有就是自己在之前的战斗中获得了爵位,如果官方发的爵位证明送到家里了,就在回信的时候告诉他。

信的结尾,黑夫特意嘱咐家人寄回信时,千万别寄错了地方。

这一部分是二弟黑夫执笔的部分。

二、 古人的家书-三弟惊执笔

不知道是不是第一封信家里没收到还是母亲寄的衣物没有寄出,在黑夫执笔的信寄出后不久,老三惊又往家里寄了封家书。内容如下:

惊敢大心问衷,母得毋恙也?家室外内同……以衷,母力毋恙也?与从军,与黑夫居皆毋恙也。……钱衣,愿母幸遣钱五六百,布谨善者毋下二丈五尺。……用垣柏钱矣,室弗遗,即死矣。急急急。惊多问新负、妴皆得毋恙也?新负勉力视瞻两老……

惊远家故,衷教诏妴,令毋敢远就若取新(薪),衷令……闻新地城多空不实者,且令故民有为不如令者实……为惊祠祀,若大发(废)毁,以惊居反城中故。惊敢大心问姑秭(姐),姑秭(姐)子彦得毋恙……?新地入盗,衷唯毋方行新地,急急急。

什么意思呢?

翻译过来就是:惊问候大哥,家里家外就靠你了,我们出征后母亲的身体还硬朗吗?之前跟黑夫住在一起的时候,她身体一直康健……钱和衣服的事儿,希望母亲寄500-600枚铜钱来,做衣服的布至少要两丈五尺,而且要品质好的。

我们借了垣柏的钱,这个人不是善茬,如果不能及时偿还,恐怕我俩性命堪忧!急急急!

我远离家门,还请大哥帮忙教导妴(惊的女儿),不要让她去太远的地方打柴……听说新地城的人大多都逃空了,秦军把占领区内楚国人都迁到了城里,这些楚国人完全不听指挥。

问候姑姐,她和她的儿子还好吧?新地城里有不少盗贼,大哥千万不要去那里!急急急!

两封信看起来,都很平常,那么这两封信里有哪些秦始皇不愿示人的秘闻呢?

三、 秦始皇不愿示人的秘闻

在黑夫执笔的信中,揭露了秦国的军事制度,黑夫与惊虽同在淮阳前线,却不在一个作战单位,这些作战单位都是临时编的,主要是为了防止士兵们太熟出现反乱,因为这种制度黑夫与惊不会被安排在同一作战单元中。

但在休整期间,士兵们就有一定的自由活动空间,这也就是黑夫说的兄弟俩终于又在一起了。

这是其一。其二就是兄弟俩当兵还需要向家里要钱衣。

放到现在,可能我们无法理解,但在战国时期这是很正常的,因为在黑夫和惊所处的秦朝,士兵不但没有军饷,他们的服装、武器、马匹等作战花费以及日常花销统统需要自己承担。

参考战国时期的货币信息计算,600枚秦半两能买20石粟,差不多是17克黄金的价值,购买力相当于现在8000多人民币,这对当时的普通家庭来说,也是一笔巨款,惊也觉得这次要得多了,特地向家人解释自己借了别人的钱,也许他们受到了威胁也不一定。

黑夫执笔的家书中还有第三个历史真相:

黑夫在家书中说兄弟俩将要投入淮阳之战,而且刚反叛的淮阳城很是坚固,可能要打很久。然而这座叛乱之城降而复叛,久攻不下的历史,史书上却没有记载。那么,他们参加的到底是哪一场战斗呢?

四、60万秦军中两名普通士兵

公元前223年,王翦率领60万秦军攻楚,战争持续两年,黑夫笔下的淮阳之战就发生在这期间,也就是说黑夫和惊就是60万秦军中的两名普通士兵。

依照考古的情况,两封家书都寄回了家中,而黑夫和惊大抵是在那场战争中阵亡了,大哥衷继承了他们的爵位,死时将弟弟们留下的家书带进坟墓,就像兄弟三人葬在一起一样。

说到这里,也许你会好奇,秦国士兵的动力从何而来?

答案就是甜枣加巴掌。秦军的甜枣就是军功爵。

秦国经过商鞅变法后,实行军功爵制度,凡行伍中人,不论门第,皆按军功大小授予爵位和田宅,秦国宗室亦如此。

商鞅推行的军爵分20个等级,斩获敌方一名甲士(佩戴盔甲的战士)首级,受一级爵,分一顷田、一处宅、一仆人、岁俸50石粟米,依次类推斩获的敌方甲士首级越多等级越高,待遇越好。

一个普通士兵如果拥有了九级爵位除了更多的田宅仆人、450石粟米的岁俸,还能有600户的采邑,并养士。再往上,除了更好的待遇,还能获得世袭的封地,死后家人可继承。

不仅如此,而且在秦国想为官走仕途,必须有军爵,每级爵位可以抵一年的兵役,有爵犯罪的也能减轻处罚,即能降爵赎罪,也能为亲人免罪,也就是说军爵在关键时刻还可以保命。

2200年前两名普通秦军的家书,意外揭开秦始皇不愿示人的3段秘闻

然而商鞅变法的内容中,可不是只有“甜枣”还有“巴掌”,那么他们的“巴掌”是什么?

五、秦军离奇惨败之战

在当时秦军的作战单位五人小队中若有一人战死或逃走,其他4人都要受罚,但如果4人中只要有一人斩首1个敌人首级,就能免罚,不仅如此若是有将官战死,他的卫兵就会受刑罚,总之就是谁都不能偷懒。

在这种奖惩规则下,每一个秦国士兵都在恐惧中拼死杀敌,这大概也是秦军效用无敌的原因,但他们也曾兵败如山倒。

而那一次兵败也是秦始皇最不愿为外人道的心事,史料中相关的内容皆被他抹去。

司马迁在《史记》中记载:李信率20万大军攻楚,一路凯歌,怎料却在形势大好时突然掉头回撤,结果被楚军打得丢盔弃甲,大败原因司马迁只字未提,但黑夫和惊的两封家书道出了原因。

黑夫执笔的信中写道:直佐淮阳,攻反城,惊执笔的信中写道:以惊居反城中故。

两人笔下的反城就是郢陈,在公元前225年李信伐楚前已属秦国,但李信一仗又被楚国夺了回去,直到一年后王翦出山,再次攻打并称为反城。

而淮阳本是陈国故都,公元前478年被楚国灭掉,淮阳属于楚国,被称为“陈”,199年后白起攻楚,拿下楚都郢、别都鄢城,而黑夫和惊的家乡安陆也在此时划入秦国版图,之后楚王只得迁都至陈,陈从此成为“郢陈”。

白起攻楚38年后,魏赵韩燕楚五国联合攻秦失败,楚王放弃郢陈迁都寿春。

公元前226年,也就是李信率20万大军攻楚前一年,王翦的儿子王贲攻楚,此一战打下郢陈在内的十几座城池,淮阳从此归秦。

那么,一路凯旋的李信究竟是怎么败的呢?

六、20万大军惨败的原因

结合黑夫与惊的家书,以及其他史料佐证,李信攻楚失败的关键人物昌平君渐渐浮出水面。

秦始皇攻打楚国前,与大臣们商议伐楚所需兵力,王翦说得60万大军,李信说20万就够了,昌平君站王翦,秦始皇觉得王翦是年龄大了俱战,昌平君是在保全楚国,就让李信领兵伐楚。

结果王翦被迫回乡休整,昌平君被贬到郢陈,秦始皇盘算着让昌平君利用楚国公子的身份安抚当地的楚国人,加上郢陈离韩国旧都新郑很近,新郑遗民起义,惹得郢陈的楚人也蠢蠢欲动。

本想一箭双雕的秦始皇怎么也没想到,这一步棋竟给伐楚埋下大雷。

之后,就在李信带着20万大军在伐楚前线一路高歌时,昌平军在后方振臂一呼,得到郢陈周边原楚国和韩国百姓的响应,起兵攻占了郢陈等地,前一秒还胜利在望的李信大军,瞬间腹背受敌,后方物资供给也被切断了。

这也就是李信即将乘胜进攻楚国都城寿春时,突然掉头回去攻打已属于秦国的郢陈的原因。

李信大军虽经过几番苦战攻克了郢陈,可就在他和蒙武率军回师城父时,楚国大将项燕抓住机会紧咬住秦军,追了三天三夜后一击致命,秦军大败,楚军收复了长江沿线的一些城邑。

说到这里也许读者会好奇,昌平君何德何能?

七、秦始皇的伤心事

昌平君,本是秦宣太后之芈月之子秦昭襄王嬴稷的外孙,也就是说嬴稷的女儿嫁给了楚考烈王之子,昌平君就是两人之子,昌平君的3个弟弟相继都在楚国为王,即楚幽王熊悍、楚哀王熊犹,以及楚王负刍。

嬴政之父子楚在世时封表弟熊启为昌平君,后来嬴政又将表叔封为相邦,而嬴政问王翦灭楚需要多少兵马时,昌平君就是秦国的相邦。

李信大败的重要原因就是昌平君,表叔昌平君的反叛,让秦始皇愤怒无比,但他终究还是让李信扛下了所有。

李信大败后,王翦、蒙武率60万大军 沿着李信当初的进攻路线,一路进攻,逐步收复失地,但在攻打郢陈时,久攻不下。

王翦没办法,让一队人马包围郢陈,然后自己带着主力部队南下打平舆,黑夫与惊就围攻郢陈那队人马中的两员。

然而,没想到的是,在昌平君的坚守下,秦军几次攻打都无功而返,这就是黑夫头一封信中的“攻反城久”。

后来,在王翦的努力下,楚军失利、寿春危急,昌平君迅速撤出郢陈,向东退回楚国守卫楚都。

这就是黑夫第二封信中的:淮阳已被攻陷。

可淮阳虽破,但楚军实力依然不可小觑,许多城池依然在反抗,秦军不得不反复与楚军争夺。

因为这个原因,惊在信中叮嘱家人,千万不要去新占领的地区。

公元前223年攻克,秦军在王翦的带领下,楚国都城寿春,俘虏了楚王负刍。

负刍被俘后,项燕拥立昌平君为“楚王”结果还是被王翦打败,昌平君战死,项燕自杀,楚国终灭。

《史记》中记载:二十四年,王翦、蒙武攻荆,破荆军。昌平君死,项燕遂自杀,楚亡。

结尾:

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大秦王朝的统一,无一不是普通人的血泪铸就得。

想想黑夫与惊两兄弟在距离家乡安陆400多里的淮阳,随王翦作战,却没能安然回到家乡,哥哥衷没有等到弟弟们回家,只能带着两片木牍下葬。

史书里的只有一句话的记载,背后却是许许多多黑夫和惊这样的普通人,他们的父母家人大都像衷一样遗憾离世。

古往今来,没有一场战争不残酷,两千多年的秦灭楚战如此,如今的印巴冲突亦如此,真的庆幸我们生在如今的中国,安然、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