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桌子不是谁都敢的，特别是在那样风高浪急的1959年。你想啊，一屋子的将军、头头，气氛跟烧开的水似的——这会儿有人站起来替彭老总鸣不平，那场面，啧啧，够让人汗毛倒竖。也许你和我小时候都听过：“官场如戏，谁敢跟风逆？”但偏偏有人往风口浪尖上闹——这人就叫钟伟，湖南平江人，打小嗓音洪亮，做事有棱有角。
钟伟的命是草原风雨磨出来的。1911年生人，十九岁穿上红军的灰呢制服时，他还不懂革命浪潮能把人搅成什么样。那一年是冬天，家里的灶火压不住心里的闷，父母叮嘱了几句“保重身体，莫太张扬”，他扭头就进了队伍。红3军团里，他那会儿还是个搞政治、做宣传的小负责人，说话腔调带点书卷气。可别小瞧这份工作，有时候晚上要给大伙写标语，白天还得给新兵鼓劲儿。细碎的日子挺过来了，人也磨熟了。他换过职——政治处主任，宣传科长，光是头衔都能绕个圈。
抗战一来，钟伟摇身一变，又扛起了枪。你要说，有些人适合唱高调，有些人天生是打仗的料。他跟着新四军摸黑钻地窖，在苏北小村庄蹲守几天几夜，就是奔那口气不肯认输。干游击，好比跟猫捉老鼠——敌人好几次差点逮到他们，结果他总是能让小队从后门溜出去。你问他怕不怕？现在想想，连他自己都说不上来：可能那股劲头，就是想证明自己不是白混的。
胜仗打多了，钟伟的名声慢慢在部队里亮起来。东北那几年最难熬，气候冷得能冻掉耳朵头。钟伟一路从旅长做到了师长，后来干到了纵队司令，甚至带兵走进了四野49军的大门。可他习惯什么？到前面侦查。他不爱坐办公室喝茶看文件，爱的是直接爬到山头，摸摸泥土，数数敌人的阵地。有人说他是中国的巴顿——其实不光是爱冒头，更是当时，侦查未必靠技术，很多时候靠胆子。
说起靠山屯那场仗，真是有点戏剧性的。部队在江南三来三去，那个晚上他一咬牙，决定不听上头命令，主动围住了国民党88师。他知道机会难得，错过了就没下次。结果？全歼了一个团，还让后面的战局都顺了起来。东北联军司令后来怎么评价钟伟——应该说，在那样艰难的局势下，敢冒险基本都不是容易事。或许有同事在背后摇头，但大多数人心里都明白，仗就是这么打出来的。
解放战争嘛，钟伟一直没歇。大小战役扎堆，他带队露宿荒野，跟兵们一样吃糠咽菜，到处都留过脚印。全国解放后，他被调到了广西，又转到北京。参谋长做了一阵，1955年授了少将。你说那年头的将军，谁不风光？可见多了风光，心里也有疙瘩。
风光归风光，钟伟脾气却是出了名的拧。他做人大大咧咧，直来直去，活得跟棱角一样硬。小时候家里穷，他见惯了什么叫“吃不饱、穿不暖”，到大了就有种不怕官、不怕贵的胆气。有人背后叫他中国的巴顿，说他打仗猛，做人更猛。这称呼有点洋气，不过带劲。
回到那场庐山会议上。1959年，国家正处特殊时期，一些风言风语满天飞，一些人开始翻旧账，说彭老总“私自下令杀人、滥用职权”。这吴法宪——你要说他当时是空军政委，也是块硬柴。他指挥着指着，突然把矛头对着彭德怀和黄克诚，说当红军那会儿杀错了自己的同志。这种话放现在听，谁不觉得愤懑？但那会儿，有人真的因为这些“帽子”愁眉不展。
钟伟听见气急了。坐不住就站了起来，拍桌子，不带丝毫客气。有人劝他别掺和，他反问：“我那会儿就在现场，你没资格造谣！”原来，当年是打娄山关，连长带人临阵脱逃，要拉人反水，眼看就要坏了全盘，才按军法就地处置。不是彭老总滥杀，而是按纪律从严。当时枪声一响，钟伟也是心头翻江倒海——没人愿意同胞死，但规矩必须守。
这还没完，后面有人指控黄克诚“贪污”黄金，钟伟愈发上头。他说话越来越激烈，场面乱得像菜市场，肖华将军一看不得了，硬是让人把他拉了出去。坊间传闻那一刻，其实不少人心里都在佩服他，虽说没吭声，却也暗自赞一句“还是咱老钟耿直”。
会后，钟伟被调到地方，去了安徽省农业厅当副厅长。换了行当，但性格没变，还是那种“不管风雨也要持身正道”的老派人。文革中遇了不少麻烦，后来慢慢恢复了名誉。可你要想，经历这样的风浪，也不是铁石心肠，一家子的温情常常被大事儿冲淡。他对子女要求极为严格，分寸拿捏死死的。
1949年，省城长沙解放了，钟伟终于能见到失散二十年的长子钟赉良。儿子很自然地说：“爸，我想在长沙谋个工作。”其实，谁不想帮帮自己的儿女？钟伟对这孩子亏欠了一辈子，小时候一走就是几十年，见面时心里翻腾着父爱。可他非但没有帮忙，还让孩子回乡务农。理由很简单，他不允许自己滥用权力。结果钟赉良一辈子都在老家刨地，没沾过父亲的光。有时候人们说他狠，其实可能是那代人的原则捆得太紧。
到1982年，老钟退休了，待遇不低，副军区级。只是两年后，他静静地走了，生命告一段落——享年七十三，算得上规规矩矩。那年家里人收拾遗物，发现他没留什么值钱物件，连给孩子的生活补贴都不多，传下来的是干净身家和脾气。
你要问什么是“咱中国自己的巴顿”？可能不是战场多威风，也不是功劳簿上的印章，而是有人敢在风口浪尖讲一句公道话。老钟这一生，有痛、有光，也有遗憾。现在回头看，那场拍桌子的冲动，也许正是许许多多老兵心头的倔强。人到最后留下什么？也许就是那些改不了的脾气，以及用来撑腰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