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州那年八月,热得跟个蒸笼似的,闽江上都飘着一层油光,蒋介石那封“赶紧来台湾”的信,被吴石随手就塞进了抽屉,他扭头跟副官说,备车,回螺洲看我妈去,车子刚发动,门口就闪进来一个人,穿灰布长衫的谢筱迺,手里捏着张薄纸片,那嘴角的笑啊,藏都藏不住,吴主任,延安直接来的电报,底下落款,毛泽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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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石当时就愣住了,接过那电报,纸就巴掌那么大,三十来个字,那墨迹跟烙铁印上去的一样,“请查实七十三军现驻平潭或金门?盼复。毛”,他翻来覆去念了三遍,突然就笑出声了,笑得整个肩膀都在抖,把他旁边坐着的老母亲吓得够呛,一个劲儿念佛,那一刻他心里头亮堂了,他送出去的每一张布防图,每一组电台呼号,都结结实实摆到了毛泽东、周恩来的桌子上,不是被哪个小副官当废纸给扔了。
笑声还没停呢,他把电报凑到煤油灯上,火苗“噗”一下就窜起来了,纸烧成的灰跟黑蝴蝶似的,落在青砖地上,他妈问他啥事这么高兴,他光说了一句,孩儿做的功课,先生批了满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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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那天晚上,河西路二号丁宅的阁楼里,“嘀嘀嘀”的电报声又响了,“七十三军确驻平潭,缺弹少粮,士气低,可击”,发报的是谢筱迺,签字那栏是空的,因为电波那头,毛泽东正守着电台等这几个字呢。
吴石跟这边的缘分,得从1947年孟良崮说起,那会儿他天天在南京陆军总部对着地图骂,整编七十四师让人家围死了,旁边两路的兵就是不动,他发电报催着去救,回电就冷冰冰八个字,保存实力,待机而动,张灵甫全军覆没那天,吴石在日记里就写了八个字,党国如此,岂有不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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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年,他在上海虹桥医院碰上养伤的老朋友吴仲禧,病房门一关,吴仲禧声音压得特别低,想不想给真正的中国留点火种,吴石没说话,就那么沉默了三分钟,伸出一双手,两个人手掌对着一拍,这事就算定了,后来他就借着开会、视察防务的机会,把那些“绝密”文件折成指甲盖那么大,塞西装内兜里,再让交通员送去周公馆。
1949年4月,解放军过江前,吴石找了个借口说要去福建沿海看看防务,带着人就上了平潭岛,炮台里一股子霉味,呛鼻子,他蹲下来,拿笔就在《海防图》上画,这炮能打多远,那炮能打哪儿,顺手把弹药有多少也写在了边上,回福州当晚,就把这图塞进了《曾文正公家书》的封皮夹层里,让谢筱迺带走,十天都不到,这张图就出现在北京香山双清别墅,毛泽东用红笔在平潭那块儿画了个大圈,跟粟裕说,先打平潭,断他一只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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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14号,蒋介石的命令又来了,限16号前飞台北,去当国防部次长,吴石把信纸摊桌上,跟心腹聂曦说,去,是龙潭,留,是火坑,聂曦就回了一句,将军去哪儿,我就跟到哪儿。
走之前那晚,他一个人上了福州于山的白塔,塔底下是万家灯火,远处马尾军港的汽笛声飘过来,呜呜的,像在跟这片土地告别,他从怀里掏出那本《曾文正公家书》,抽出最后一份还没送出去的情报,《台湾兵要部署概览》,轻轻撕成碎片,顺着塔窗就撒了下去,那些纸片在风里打着旋,掉进闽江,一下就没了影。
8月16号上午,一架C-46运输机降落在台北松山机场,吴石一走出舱门,一股热浪就扑过来,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左胸的口袋,里头就剩那张被汗湿透了的电报纸,字都晕开成一团黑了,可还是能勉强看出来,那个“毛”字的最后一捺,写得真有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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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台湾的日子,就跟钝刀子割肉一样,国防部大楼里,蒋介石一个礼拜见他一次,每次都问,福建还能守多久,吴石就低着头回,要是援兵能到,还能撑一阵,心里却在算,解放军打得那么快,福州解放的电报估计已经在路上了,晚上回到家,他拿黑布把台灯罩住,凭着记忆默写“台湾防空体系表”,写好一页,就用米汤封进《培根论文集》的书脊里,第二天交给女交通员朱枫。
11月下旬,蔡孝乾在台北泉州街被抓了,他一开口,就像推倒了多米诺骨牌,一路就倒向了吴石,12月1号深夜,保密局的人一脚踹开长沙街的门,从地板底下搜出了那本《培根论文集》,书脊里还夹着三份没送出去的情报,吴石被带走的时候,回头冲着夫人王碧奎笑了笑,莫怕,我早料到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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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牢里的34天,他每天都写一首七律,用竹签子蘸着红药水,抄在衬衫里子,1950年6月10号,马场町刑场,草都长到脚脖子了,行刑前,他抬起头看天,太阳光晃得人睁不开眼,嘴里嘟囔了一句,原来台湾下午的太阳,跟福州的一样辣,枪响的时候,他嘴角还挂着那丝笑,好像又收到了一封从延安来的短电报。
毛泽东在北京听到这个消息,半天没说话,过了好久才跟周恩来说,记得给他记上一功,1973年,国务院追认吴石是革命烈士,1994年,他的骨灰从台北运回,安葬在北京福田公墓,碑上就七个字,“吴石将军之墓”,没军衔,没职务,就那么跟青山站在一起。
现在你要是半夜路过北京西郊,说不定能看见福田公墓里有盏长明灯,灯罩上好像还有个指纹印,那可能是1949年8月,在福州螺洲,一个中将笑出眼泪时,不小心按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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