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07-18 10:01
1949年4月23日凌晨，南京东北笆斗山江面突然传来声响，20多艘国民党军舰的桅杆上，青天白日旗被猛地扯下，鲜红的旗帜随即升起：‘第二舰队全体起义！’
江防铁壁下的暗涌
1949年的长江，成了国民党最后的救命稻草，蒋介石下野后躲在溪口，却通过密电遥控全局，他给海军总司令桂永清的命令很明确：’务必让长江成为共军不可逾越的天堑。’
此时的长江防线，从宜昌到上海摆了三道岗：陆军70万守岸，空军300多架飞机巡逻，海军120艘舰艇沿江布防，而最核心的就是林遵带领的海防第二舰队。
林遵不是寻常将领，1946年，他率’太平’舰等四艘军舰收复西沙、南沙群岛，在永兴岛立碑时，他亲手刻下’海军收复西沙群岛纪念碑‘，那时候全舰官兵举着国旗合影，没人想到三年后会站在历史的岔路口。
1949年初，他的第二舰队有30艘舰艇，大多是抗战胜利后接收的日本军舰，虽然不算最先进，但熟悉长江水文，常年在南京到九江段巡逻，是拱卫南京的’水上宪兵‘。
舰队里的气氛早就不对劲了。’永嘉’舰的水兵宿舍里，晚上总有人打着手电筒看小册子，枪炮手李大海后来回忆，那些小册子是地下党传进来的，讲的是’为什么要打内战’，看完后弟兄们私下嘀咕：’都是中国人，何必互相打？’
舰上的粮食经常掺沙子，军官却倒卖军粮，轮机长何友恪跟林遵汇报：’上个月有三个水兵饿得偷老百姓的红薯，被宪兵抓了，其实是因为粮库里的米都被军需官卖了。’
桂永清对林遵一直不放心，这个留德回来的海军总司令，总觉得林遵’思想不稳‘。
1949年2月，他突然给第二舰队派来个’督战组‘，组长牟秉剑是他的亲信，天天跟着林遵，美其名曰’协助指挥’，实则天天查岗查哨。
有一次牟秉剑在’永嘉’舰搜到一本《社会发展史》，当场要抓文书，林遵硬顶回去：’这是我让他学的，了解共军思想才能更好作战。‘事后林遵把那本翻得卷边的书锁进了抽屉，夜里拿出来看时，扉页上’反对内战’四个字被人用笔圈了又圈。
中共地下党盯上林遵，是从1948年秋天开始的，上海地下党员林亨元是林遵的远房亲戚，借着拜年的名义去南京见他。
林亨元没绕弯子：’现在全国老百姓都盼着和平，海军弟兄们不想当炮灰。’林遵捏着茶杯沉默了半天，突然问：’如果起义，弟兄们能有活路吗？‘林亨元掏出一张纸条，上面是地下党转来的话：’既往不咎，量才录用。’
那之后，林遵开始暗中联络信得过的人，’惠安’舰舰长吴建安是他的军校同学，两人在舰上的小会议室里密谈，吴建安说：’我早就受够了桂永清的气，他把最好的油弹都给了嫡系舰队，咱们的船连炮弹都配不齐。’林遵告诉吴建安：’再等等，等时机成熟，咱们就把船开到对岸去。’
生死抉择的48小时
1949年4月20日，南京的和谈破裂了，下午3点，林遵接到桂永清的急电：’立即率舰队西上，配合安庆守军作战，违令者军法从事。’他心里清楚，这是要把第二舰队往火坑里推，安庆一带已经被解放军包围，去了就是送死。
当晚8点，林遵以’研究作战方案’的名义，召集25艘舰艇的舰长到’永嘉’舰开会。
会议室里，林遵把电报往桌上一拍：’桂永清让咱们去安庆当替死鬼，弟兄们说怎么办？’
‘惠安’舰副舰长伍岳第一个站起来，他袖口还沾着机油，嗓门洪亮：’我跟桂永清打过交道，他眼里只有自己的乌纱帽！上个月’永绥’舰缺零件，求了他三次都不给，现在让咱们去拼命，没门！’
‘可是起义风险太大了，’有个舰长小声说，’家属都在南京，要是被抓了……’这话戳中了不少人的软肋，会议室里顿时安静下来。
林遵拿出一张纸条，上面是他让人统计的家属名单：’我已经安排人把能转移的家属送到上海租界了，剩下的我担保，解放军说话算数。’
争论到半夜，17个舰长举了手，8个没表态，林遵说：’不勉强，不愿走的可以开船走，但别给桂永清报信。‘
散会后，他让通讯兵发了封电报给桂永清：’舰队正在检修，明日拂晓起航。’其实是在拖延时间。
4月21日凌晨，解放军渡江战役打响了，中突击集团在芜湖段突破防线的消息传到舰队，林遵知道不能再等了。
他让副官找来解放军第35军的联络信号，打算派人去接洽，没想到天亮时，35军联络部部长张普生竟然自己乘小艇找来了。
小艇在’永嘉’舰旁停下，张普生穿着粗布军装，手里举着块白布，登舰后他直接对林遵说：’我们军长让我告诉你，起义后舰艇可以停靠浦口码头，需要的油弹我们提供。‘
两人在指挥舱里谈了两个小时，定下暗号：白天挂两面红旗，晚上亮两盏红灯，起义舰艇保持无线电静默，解放军看到信号就不攻击。
当天下午，牟秉剑发现不对劲，跑来质问林遵：’为什么还不开船？’林遵指着油量表：’燃料不够，正在等补给。’
晚上，他让人把牟秉剑’请’到’永绥’舰，说是’协助制定航线’，实则软禁起来。
这时候，有3艘舰艇的舰长悄悄开船跑了，林遵没追，他对剩下的人说：’路是自己选的，不后悔就行。’
红旗漫卷笆斗山
4月23日凌晨4点，林遵站在’永嘉’舰的指挥台上，看着表针指向4点15分，下令：’升旗！’
信号兵拉动绳索，两面红旗缓缓升起，几乎是同时，’永绥”楚同”惠安’等25艘舰艇上，红旗接连升起。
南京的国民党空军很快发现了异常，7点多，一架侦察机低低掠过江面，飞行员看到成片的红旗，吓得赶紧返航报告。蒋介石接到消息，大怒：’给我炸！把第二舰队全炸沉！’
上午10点，6架轰炸机嗡嗡地飞来，翅膀上的青天白日徽看得清清楚楚，林遵站在甲板上大喊：’各舰高射炮准备！’ ‘吉安’舰的高射炮首先开火，一发炮弹擦着敌机翅膀飞过，飞行员吓得拉升高度。
轰炸持续了两个小时，’安东’舰的甲板被炸弹碎片击穿，’楚同’舰的烟囱被击中，黑烟滚滚，舰长指挥士兵一边灭火一边还击。
有架敌机被打中油箱，拖着黑烟栽进江里，溅起的水柱有几丈高，舰上的人都拍手叫好。
这时候，解放军第35军的先头部队正等着渡江，林遵让人放下小艇，去接解放军上船。
‘惠安’舰的枪炮长王继挺站在船舷边，看着解放军战士背着步枪登上甲板。
下午3点，起义舰艇开始护送解放军渡江，’永绥’舰在前头开路，后面跟着几十艘木船，江面上到处是’冲啊’的喊声。
有艘木船被流弹打穿，解放军战士赶紧往起义舰艇上转移，水兵们递过去救生圈，还把自己的干粮分给他们。
南京城里的国民党官员这时候正忙着跑路，总统府的人听说江面被控制，一个个拎着箱子往机场赶，而笆斗山江面上，红旗还在飘着，林遵站在指挥台上，看着解放军登上南岸，远处传来零星的枪声，他知道，南京要变天了。
改写历史的抉择
起义的消息传开后，国民党海军乱成一团，桂永清在上海召开紧急会议，拍着桌子骂林遵’忘恩负义‘，可底下的舰长们心里都有杆秤，第二舰队的军舰比他们的新，都反了，自己还能撑多久？没过多久，镇江的炮艇队、上海的’重庆’舰也相继起义，国民党的长江防线彻底成了筛子。
林遵和起义官兵受到了欢迎，4月28日，华东军区派人来慰问，带来了大米、猪肉，还有新军装。
士兵们换上新衣服，看着领口的’人民海军’字样，一个个都挺高兴。
林遵被任命为华东军区海军第一副司令员，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舰艇改名：’永绥’舰改成’南昌’舰，’楚同’舰改成’济南’舰，意思是’从胜利走向胜利’。
这些舰艇后来成了人民海军的家底，’南昌’舰在1951年头门山海战中，配合炮艇击沉国民党’太和’舰，立了大功。当年起义的水兵里，不少人成了海军骨干，李大海后来在大连舰艇学院当教官，教出了上百名学员。
林遵后来还参与了海军院校的筹建，1950年，他去青岛考察，看到渔民的小舢板，跟身边的人说：’咱们现在船少，但总有一天，中国海军会有自己的大舰队。’
他这话没说错，几十年后，中国有了航母，有了新型驱逐舰，而这一切的起点，就在1949年4月23日的南京江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