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崔家三姑娘
这一切还要从我姥姥的娘家说起。
我姥姥的娘家姓崔，有田产，有牲口，在清苑县罗侯村算得上是小康之家。她父亲崔先生是个秀才，庄稼事和家务事一窍不通。幸亏崔太太能干，针凿汤釜，养儿育女，崔家的日子还算顺遂。
不幸的是，崔太太在1922年死于难产。崔先生伤心之余，也为往后的日子发愁。幸好三个大闺女都已经十几岁了，她们会纺线、绣花以及做各种针线活。
我姥姥排行第三，人称三姑娘，下边还有两岁的双胞胎弟妹。三姑娘自幼跟着崔太太出出进进，她知道从哪里买绣花用的丝线和素色凌子，也知道绣活和纺好的线穗子交到哪家店铺。
在三姑娘的悉心打理下，三台纺车从早到晚嗡嗡响，算是一个小型的作坊了。崔家的日子顺风顺水，甚至比以前还要火爆几分，短短几年就攒下了一笔不菲的家产。大姐二姐出嫁时，崔家还凑齐了几台丰厚的陪嫁，很是让邻居们羡慕嫉妒。
大姐生了孩子，三姑娘以娘家人的身份，带着厚礼前去探望。
大姐的婆婆赵大娘拉着三姑娘的手，啧啧称赞:“三姑娘的手柔软白嫩丰满厚实，这样的一双手到了哪家哪家发。”
有人给三姑娘说媒，崔先生支支吾吾，双胞胎弟妹也惶惶然。三台纺车已经少了两台，收入减少了许多，只剩下三姑娘支撑着这个家。如果三姑娘出嫁了，这个家怎么办？崔先生心里怀念着贤惠的亡妻，一直没有再续弦。
三姑娘心里明镜一样，她安慰双胞胎，“姐姐等着你们长大了，再出阁。”
这一等，就是十年。
二 天仙配
等到弟弟娶了媳妇，三姑娘已经二十七八岁了。
赵大娘心疼她，让老头子赵大伯帮着找个合适的人家。赵大伯是走南闯北的车把式，认识的人多。他说大魏村的老李家有俩儿子，老二镇海尚未娶妻，打算娶一房岁数大的媳妇，能帮着支撑起家业来。
李镇海——就是我姥爷，生于1916年，数龙，比三姑娘小6岁，村人都叫他李小二。
赵大伯和赵大娘张罗着着双方见了一面。三姑娘去集市上买花布。李小二挑着一担南瓜，在集市上叫卖。
三姑娘第一眼看见李小二，差点儿没掉下眼泪来。
小伙子又黑又瘦，大中午的啃着一块干巴巴的剩窝头，衣衫鞋子也十分破旧。他难道是没娘的孩子吗？自家的弟弟妹妹虽然没有了娘，但平常穿着一直是干净体面的。给崔家做活的长工们穿着旧衣服，也从不曾这样褴褛落魄过。
李小二看了一眼传说中的崔家三姑娘，衣貌不俗，恍如天仙，吓的大气都不敢出。他低头看着自己的破衣破鞋和窝头，很是难为情。
这桩亲事，肯定没戏。
没想到，三姑娘走到面摊前，要了一大碗饸饹面，请赵大伯端给李小二吃。香喷喷热乎乎的饸饹面里，有肉丁，有金针木耳，还有黄豆芽。李小二长这么大，从没吃过如此可口暖心的美食，他一边吃一边忍不住掉下了眼泪。
李家有房，旧房；有地，薄田；有父母，糊涂偏心；有兄嫂，懒惰油滑。李小二本人很老实，也非常能干。赵大伯把这些都如实告诉了崔家，崔先生很是有些担心。
三姑娘说，您老放心，我心里有数。
第二天，赵大伯对老李家说，崔家同意这门亲事了。李小二顿时眉开眼笑，他打心眼里爱慕天仙一样的三姑娘。
1938年冬天，在外人看来并不般配的两个有情人，终成眷属。
崔家特意请来了戏班子，唱了几出喜庆的大戏，《龙凤呈祥》《天仙配》《大登殿》……
赵大伯喝多了，醉意朦胧，“这不就是一出现成的《天仙配》吗！”
三 不行就分家
在老李家，我姥爷尊称我姥姥为三姐，公公婆婆叫她三姐儿。三间正房，公婆住东，兄嫂住西。小两口只能栖身在破旧的西厢房里。
李小二自小就寡言少语，即使手脚勤快吃苦耐劳，也很少有人真正关心他。结婚之后，如果再有人对他颐气指使呼来喝去，三姐儿就毫不客气地直接顶回去。
老公公摔摔打打的说，“老李家，哪里有女人说话的份！”
三姐儿利索的接过话茬，“所以，这个家就一直穷到现在！”一个穷字，差点儿没把老公公噎死。
第二年秋天，三姐儿生下了老李家的长孙，崔先生给起名叫瑞儿。李家兄嫂只生了三个小闺女，没儿子。媳妇儿子热炕头，李小二过上了神仙一样的日子。
瑞儿过满月时，亲戚们都前来祝贺。
在酒席上，赵大伯无意中说，“冉庄的杨铁匠，手艺十分高超。前边的徒弟出徒了，打算再收个徒弟。”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三姐儿当机立断，托付赵大伯带小二前去拜师。拜师礼是三姐儿陪嫁中的一套绣活，桌围，椅袱，绣屏。
老公公和李大哥颇有微词，小声嘟囔着，“家里怎么办？地里怎么办？”
三姐儿说话软中带硬，“家里还有爹娘和大哥大嫂。难道离了小二，你们都不活了? 实在不行就分家！”
三姐儿手里有钱，烹饪女红家里家外一把好手，又生了儿子，地位是一升再升。
那句“不行就分家”，斩钉截铁，直击要害。
李家老少，再无人敢提出异议。
四 杨家大院
晌午前，李小二跟随赵大伯走进杨家大院。慈眉善目的杨大娘招呼他们坐下喝茶，说杨师父一大早就出门了，估计也快回来了。
李小二好奇地打量四周，廊檐下一片菊花，不畏寒冷，依然还在怒放。大枣树下，有一盘石磨和一口水井。大门口紧挨着牲口棚，墙根还放着好几口大缸。
大门口传来牲口的响鼻声，还有宏亮的吆喝声。李小二回过头，看见须发皆白、双目如炬的杨师父走进来，不由地有几分紧张。
马车上装的是木头。
不消任何人吩咐，李小二立刻上前帮着卸车，把牲口牵进棚子里，添水喂料。把大车顺到南墙根，顺手抄起扫帚打扫干净。随后跟着杨大娘进厨房，挑水，抱柴，烧火。
饭桌上，李小二正式拜见了杨师父。
赵大伯介绍说，“杨师父快60了，精通打铁木工瓦工各种手艺，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大把式。杨大娘信佛，初一十五都要吃素。杨家的俩儿子在保定府，杨大哥教书，杨二哥做买卖。”
赵大伯走后，小二不免有些拘谨，满院子找活干。杨师父说下午先歇半天，明天带他去趟保定府南关大桥。
五 府河码头
天还没亮，师徒二人就套上马车一路向东向北。杨师父说，老二帮着买了一批紧俏的生铁，存放在南关大桥附近的府河货栈里。
府河码头是当时的水陆交通要道，商贾云集，帆船林立，车水马龙，把乡下人李小二都看呆了，连他自己的肚子咕咕响了半天都没听到。他们起早赶路，都没顾得上吃饭。
南河坡上是一溜大大小小的饭馆，伙计们都热情的和杨师父打招呼。
进了一家相熟的小饭馆之后，杨师父把随身带来的大饼五花肉白菜递给掌柜的，吩咐说，老规矩，烩饼，要宽汤。
掌柜的连连答应着，下手极为麻利。一大盆烩饼很快就端上来，撒满了葱花和芫荽，香气热气扑面而来 。
杨师父说，“常年干重体力活的人，饭量都比常人大。不论粗粮细粮还是冷热荤素，一定要吃饱喝足才有力气干活。”
外面冷风呼啸，屋内蒸汽弥漫。师徒二人吃的满头大汗，那叫一个风卷残云酣畅淋漓。满屋子的食客都看呆了，纷纷拍手叫好。
装好车后，师徒二人踏上了归途。生铁太沉了，人只能跟车步行了。遇到沟沟坎坎拐弯上坡，两个人一个推一个拉，很是费劲。车马劳顿，中途歇了好几次。
等返回到冉庄，已经是满天星斗了。
六 老李家
李小二出门在外，挑水推磨送粪这类的粗活都落在了李大哥头上，他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偷懒耍滑了。
腰酸腿疼的李大哥不敢冲爹娘诉苦，不敢得罪弟妹，只好冲着老婆孩子撒气，骂闺女是赔钱货。李大嫂气不过，俩人吵吵起来。
公婆向来都偏向儿子，也不劝架。
三姐儿正在哄瑞儿睡觉，被吵的心烦意乱。她火爆脾气涌上来，大步流星闯进西屋。不由分说，一把夺过大伯子手里的烟袋锅子，狠狠摔在地上。然后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凶神恶煞地瞪着他。
欺软怕硬的李大哥从来没见过弟媳妇这副厉害模样，顿时垂头丧气偃旗息鼓，一声也不敢言语。
三姐儿冷冷的说:“小二任劳任怨这许多年，你 才干了几天? 再敢说一句废话，把你也送去铁匠铺，天天抡大锤！”
贤惠干练的三姑娘，被迫扮演了泼妇的角色。
七 拜师记
人生有三苦，打铁、撑船、磨豆腐。
打铁排在首位，可想而知这个行业是何等的艰辛。传说铁匠的祖师爷是太上老君，规矩很大。带徒弟都是以三年为期，没有工钱。三年之后，不管徒弟学没学会，都要分家立业，另起炉灶。
杨师父教小二拉风箱，要求火一定要旺要急，否则温度不够。然后就是锻打，师徒俩穿上了皮革的长围裙，防止火星烧破衣服。
等烧到合适的火候时，杨师父用铁钳夹起铁块，放在铁砧上，不停地翻动。李小二卯足力气，抡起大锤，跟着师父的引锤一下一下地捶打。铁块在大锤的敲击下，改变着形状。
一连好几天，李小二的肩膀手臂酸痛得提不起来，手抖得连筷子都拿不稳。杨师父说再酸痛也不能歇，挺过这几天就好了。
铁块经过锻打、成型、淬火、打磨，打制成各种农具，铁叉、锄头、铁镐、铁锨……许多老主顾纷纷上门来订货。有时为了不让路远的主顾再跑第二趟，师徒二人就不辞劳苦连夜赶工。
最忙的一天，一共打了30把铁叉，30把铁镐。
铁叉铁镐整齐地摆在架子上，尖头冲上，靠成一排，看起来颇为壮观。李小二觉得这场景有点像评书《岳飞传》里的兵器架。
从保定回来的杨大哥说，像抡大锤这样的重体力活，除了能强身健体之外，还能使人胸襟开阔，心地敞亮。中国历史上打铁最出名的人，并不是铁匠，而是魏晋时期的圣贤嵇康。他最喜欢穿上粗衣草鞋，在自家门前打铁，从容而且洒脱。
八 百炼成钢
杨二哥的朋友高掌柜带来一块钢，想打制一把刀具。杨师父说，纯钢容易折断，要用把钢包裹在铁外边，还需要复杂的锻造流程和高超的锻造技艺。
俗语说百炼成钢，即使是一件钢铁的东西，也得经过千锤百炼，才能浴火重生。做人，也是同样的道理。
现在有搞非物质文化的铸剑师，要将一块钢反复折叠锻打十五次。懂数学的人明白，那是二的十五次方，计算结果是三万多层。
湛青色的宝刀打制好了，线条流畅，巧夺天工，尚未开刃就已经感觉到了寒气逼人。杨师父又配以木质的刀柄和刀鞘，做工考究，严丝合缝，精湛绝伦。
高掌柜一见之下，惊喜万分，留下重金酬谢杨师父。
春节前几天，赵大伯来看小二。他惊奇的发现，李小二好像蹿高了一大截，也壮实了许多。三姐儿仿佛有先见之明，捎来的衣服依然很合身。
三姐儿还给杨师父和杨大娘做了新衣服。杨大娘夸小二娶了个贴心的好媳妇，装了一些点心茶叶豆腐干，托赵大伯捎给三姐儿做年礼。
赵大伯让小二在杨家安心过年，不要回大魏村了，免去家里人的口舌呱噪。
年根底下，杨大娘忙着蒸花卷豆包年糕，炸酱剁馅儿摊黄子。杨师父杀鸡宰鱼炖肉，炒花生瓜子打扫庭院。李小二被老俩使唤得团团转——老两口已经拿他当成了自家的孩子。
杨家的孙男娣女都回来了，杨大嫂杨二嫂穿着打扮入时，言谈举止得体。
李小二心里暗想，三姐儿若是生在保定或者嫁到保定，指定也是这样体面的人物。可是嫁入了贫穷的老李家，日日炊煮缝补，浆洗洒扫，就好比金枝玉叶种在猪圈里。
以后，一定要让三姐过上体面的好日子。
开春以后，李小二跟着杨师父东奔西走，跑遍了保定府和周边的村镇，起五更睡半夜是常有的事。
繁华的闹市，偏僻的山村，深深的道沟渠，古老的石板桥……披星戴月的路上，幸亏杨师父见多识广博古通今，一路上从三皇五帝奇门遁甲，讲到三国水浒聊斋野史，给这寂寞的长途跋涉增添了许多趣味。
杨师父说，衣衫褴褛也有王者之相，三餐不济也非池中之物，大丈夫一定要闯荡四方增长见识。
孤陋寡闻的李小二在大魏村稀里糊涂活了二十多年，到现在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父亲和大哥一事无成还沾沾自喜、自吹自擂。幸亏三姐有见识，坚持送他出来学手艺，否则自己一辈子也是庸碌无知之辈。
九 拼命三郎
棉花丰收了，赵大伯给三姐儿捎来一车棉花，崔先生也顺便搭车过来看望外孙。赶上李大嫂和邻居发生了争执，对方开口闭口绝户头，着实难听。
关键时刻，老李家的人都成了缩头乌龟，只会唉声叹气。
三姐儿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她斗志昂扬的把儿子塞进李大嫂怀里，一把菜刀甩在那邻居脚下。
“睁开你那狗眼看看，这是我们老李家的孙子！你再敢说句闲淡话试试！” 火力十足，掷地有声！
穿着长衫威严端庄的崔先生和人高马大举着长鞭子的赵大伯站在她身后，还有那辆威风凛凛的大马车，戴着红缨的高头大马，满满一车的棉花，无不在显示，我们家有钱！我们家有人！
娘家人兵强马壮，三姐儿一副拼命三郎的架势，邻居再不敢胡沁了。
李大嫂委屈地哭了半天。瑞儿颇为伶俐，他安慰李大嫂，“大娘别哭，等我爹回来，就没人敢欺负咱们了。”言之凿凿，完全不像两三岁的孩子。
三姐儿抬头遥望着天边，天气渐冷，北雁南飞，不知道良人何时才能归来。
十 出师
杨师父年轻时卖力气太狠了，这两年的体力已经大不如从前了，甚至还有些弯腰驼背。
李小二开始独挑大梁，他一个人勇敢的走南闯北，进货送货，装车卸车，以一己之力支撑着杨家的铁匠铺。来往的客人也开始尊称他一声镇海兄弟或者李师父。
文质彬彬的杨大哥是中学老师，也是地下党。最困难的时期，需要穿越封锁线给武工队送粮食。李小二有力气，外表憨厚，熟悉地形，成了最佳人选。
哥儿俩依照杨师父的法子，把粮食装进大牲口的脖圈套里，俗称格拉，斜挂在肩上。他们半夜时分启程，挑着偏僻的小路超近走。遇见炮楼上的探照灯扫射过来就趴在沟垄里隐蔽。躲躲闪闪，走走停停，终于把粮食送到了部队手里。
天长日久，李小二跟着小分队学会了防身术和武术，跟着杨大哥学会了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跟着杨师父练就了走一步看十步的长远眼光。
乱世飘摇之中，造就了一条智勇双全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
三年过去了，李小二要出师了。
赵大伯来接他，师徒最后一次把酒话别。
杨师父喝的痛快，说了几句掏心窝子的话，“这几年，我硬着心肠拼命使唤你，是盼着你能早些摔打出来顶门壮户。以后，你就是响当当的李铁匠了！我干不动了，家里这些家伙什都归你了……”
李小二鼻子发酸，趴在地上，给师父师娘磕了三个响头。杨大娘把一个沉甸甸的包袱递给他。
李大伯慨叹，父子缘浅，师徒情深！
十一 镇海归来
腊月里，大魏村家家户户忙着磨豆腐蒸馒头。李大嫂排队磨豆腐时，被别人强行加塞了，发生了争执。
节骨眼上，李小二回来了。
对方并未把他看在眼里，依旧蛮不讲理，硬耍无赖。
李小二并未言语，他随手抓起对方车上的麻袋，屈膝，气沉丹田，双臂发力，一麻袋黄豆被扔上了房顶。
在场的人都惊呆了。
众人不由得再次打量李小二，还是黑，却不再瘦弱，稳如泰山，挺拔如树。一双鹰眼，湛湛如炬，闪电一样逼人。
众人疑惑，这分明是李小二，却又不是原来的李小二。难道真有脱胎换骨这回事?
“爹，娘，我回来了！” 声音如洪钟，身形如铁塔。
斜倚在炕上的李老爷子和李大哥，被这声音和身形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出溜下炕，站在炕边，正好摆出来一副列队迎接的架势。三姐儿停下手里的针线活，欣喜地看着丈夫，却并不感到吃惊和意外。
李老爷子稳了稳心神，重新坐在炕沿上，开口问，你都带什么回来了？
小二说，学徒三年，只管吃住没有工钱。但是看在三姐平时经常孝敬的份上，师娘格外给了一袋银元。
老爷子噌的一声站起来，两眼放光，钱在哪里?李大哥也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小二不慌不忙的说，回家之前，我先去了窑上，脱了几摞土坯。又去了林场，订了木头。钱都花光了，还远远不够。等过了年，咱家在
前院搭建门面，立起炉灶，开铁匠铺！
全家人一时转不过弯来，穷困多年的老李家，也能开得起店铺?
小二说太累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然后抱起儿子，和三姐儿回屋了。
学艺回来的镇海胸有成竹行事果敢，家人不敢再轻视，村人更不敢再轻视。
几年之后，李镇海已经是远近闻名的铁匠大把式了。
瑞儿进了大魏村的学堂，敏而好学，才华横溢，小小年纪就有了神童之称。
三姐儿又生下了两个闺女，聪明伶俐，如花似玉，宛如儿时的三姑娘。
十二 尾声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1990年，我姥姥80大寿。我舅舅李瑞已经是陇西铁路机务段的段长了，我姨妈是优秀的中学教师，桃李满天下。表兄弟表姐妹们从天南海北赶回来，欢声笑语，齐聚一堂。
只是，我姥姥已经患了阿茨海默症，她看见眼前这么多人，意识有些混乱。
我姥爷握着她的手说，“三姐，今天你过生日…… ”我姥姥看了他好半天，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了笑容，“镇海，你得了第一名……戴着大红花……”
那是1958年大跃进时，在冉庄举行打铁比赛，手工打制螺母。我姥爷以2300个夺得第一名，震惊全县，大把式李镇海果然名不虚传。第二名1200个，其余均不到1000个。
老来多健忘，独不忘良人。
生日蛋糕端上来，全家掌声雷动，欢呼雀跃。我姥姥笑靥如花，我姥爷热泪盈眶。
拍摄地点:保定淮军公所
（完）
有温度的文章千千万，五月薰风占一半。
七月流火，激情燃烧。
做一个内心充满阳光的人，对每一件热爱的事物都全力以赴，时光一定会让我们满载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