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席,就两天?这腊子口…怕是神仙也难过去啊。”1935年9月16日夜,聂荣臻望着地图上那个小小的标记,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毛泽东的眼神却异常坚定。两天,这是死命令。对于刚刚走出茫茫草地、人困马乏的中央红军来说,时间就是生命。此时的他们,已经走到了一个绝境的岔路口。向西,是绕道青海,但那片荒无人烟的土地只会让部队重蹈草地的覆辙,无异于慢性自杀。向东,胡宗南的精锐部队早已在武都布下天罗地网,正张着血盆大口等着红军自投罗网。摆在面前的,只有一条路:北上,突破天险腊子口。

腊子口,藏语意为“山脚的深谷”,当地人有句俗话:“人过腊子口,如过老虎口。”这绝非夸张。两面绝壁如刀削斧劈,直插云霄,中间只有一道三十米宽的狭窄裂缝。下面,是奔腾咆哮的腊子河,河水浑浊湍急,暗礁密布。唯一能通行的,就是架在河上的一座摇摇欲坠的小木桥。国民党鲁大昌部一个营的兵力,就凭着这“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势,在桥头和对岸山崖上修筑了十几个碉堡,几挺重机枪构成的交叉火力网,死死地封锁了这条唯一的生路。

可以说,腊子口就是一道鬼门关。闯过去,海阔天空;闯不过去,身后就是绝路,红军很可能面临全军覆没的危险。所以,毛泽东的命令虽然听起来不近人情,却是在场所有人都明白的唯一选择。腊子口,必须拿下!

打头阵的任务,毫无悬念地落在了红一军团第2师第4团的肩上。这支部队,是铁打的尖刀。强渡乌江、飞夺泸定桥,一路走来,啃的都是最硬的骨头。团长黄开湘、政委杨成武接到命令,立刻着手部署。主攻任务交给了副团长兼2营营长张仁初。2营的战士们一听又是主攻,个个摩拳擦掌,士气高昂。对他们来说,这是中央的信任,是天大的荣耀。

然而,战斗的残酷性很快就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9月17日,进攻开始。在迫击炮和机枪的掩护下,2营的战士们一次次向小木桥发起冲锋。但敌人居高临下,火力太猛了。手榴弹像是不要钱一样往下扔,密集的子弹打在桥边的岩石上,火星四溅。冲上去的战士一批批倒下,木桥上洒满了鲜血。连续四次冲锋,均以失败告终,伤亡惨重。副营长魏大全急得双眼通红,一把拉住张仁初:“不行,硬冲就是送死,得想别的法子!”

硬攻不行,那就只能智取。就在前线陷入僵局时,远在后方指挥部的林总一语点醒梦中人。他对杨成武说:“你们要在’飞’上做文章!”杨成武立刻明白了,林总的意思是,不能光盯着那座桥,要从两边的悬崖峭壁上想办法,来一招“神兵天降”。

1935年,红军被敌人拦在腊子口木桥前,毛泽东下令:两天之内拿下

有意思的是,这个看似天方夜谭的计划,其关键竟然系于一位名不见经传的苗族小战士身上。当大家对着近乎垂直的峭壁一筹莫展时,这个小战士站了出来。他说自己从小就在悬崖上采药打柴,这种地形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只要有一根绑着铁钩的长杆,就能攀上去。他当场就给大家露了一手,只见他身手矫健,几个起落就爬上了一处陡壁,看得众人目瞪口呆。这个意外的发现,让所有人看到了希望。

计划迅速敲定:正面佯攻,侧翼奇袭。杨成武亲自率领部队在正面继续猛攻,用“车轮战”吸引并消耗敌人的火力与弹药。另一边,张仁初和魏大全则挑选了四十多名身手最好的战士,由那位苗族战士带队,趁着夜色,从右侧的悬崖悄悄向上攀爬。

夜色深沉。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正面战场的枪炮声震耳欲聋,杨成武心急如焚,他不断地望向右侧黑漆漆的悬崖,等待着约定好的信号弹。可那边,迟迟没有动静。他不知道,那段悬崖比想象中还要险峻湿滑,那位苗族战士也是在第三次尝试时,才惊险地抓住了崖顶的一棵树根,成功登顶。然后,他放下绳索,突击队的战士们才一个接一个地爬了上去。

拂晓时分,就在杨成武几乎要绝望的时候,两颗红色信号弹终于在右侧山顶升起!“成功了!”杨成武激动地大喊。早已准备就绪的炮兵和机枪手立刻将所有火力倾泻到敌人的碉堡上。正面的红军战士再次发起了冲锋。

山顶的突击队也像猛虎下山一般,冲向了敌人的碉-堡群。敌人瞬间被打蒙了,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红军真的能从天上“飞”下来。腹背受敌之下,守军的防线开始松动。就在这关键时刻,敌人的侧后方也响起了密集的枪声和嘹亮的军号声!原来,奉命迂回的1营也赶到了。

“1营到敌人后面了,同志们冲啊!”张仁初拔出大刀,振臂高呼。三面夹击之下,敌人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阵脚大乱,开始四散奔逃。红军战士们如潮水般涌过木桥,占领了对岸的阵地。天色大亮,一轮红日从东方升起,鲜艳的红旗,终于插上了腊子口天险。

聂荣臻后来说得好:“腊子口一打开,全盘棋都走活了。”这一战的胜利,其意义远不止攻克一个隘口。它为中央红军打开了通往甘南的门户,让部队得以在哈达铺休整补给。更重要的是,在哈达铺,毛泽东从一张旧报纸上,意外得知了陕北还有刘志丹的红军和革命根据地。

这个消息,不亚于在黑暗中看到了一座灯塔。从长征开始,中央红军一直在苦苦寻找落脚点,从湘西到川黔,再到川西,战略目标几经变更,始终未能确定。而这张来自天津的《大公报》,为这支疲惫之师指明了最终的方向——到陕北去!“一张报纸定乾坤”,这看似偶然的发现,实则是无数牺牲换来的必然。如果不是腊子口战役的胜利,红军根本到不了哈达铺,更谈不上获取这个决定命运的情报。

腊子口一战,与其说是用炮火打开的,不如说是红军战士用血肉之躯铺就的。六连指导员胡炳云是该连唯一的幸存者,他的双腿都受了重伤,但我们从他平实的记述中,能感受到那份惨烈:“几次冲锋都没有成功,而且伤亡了十多个人……参加敢死队的人,齐声宣誓:不打开腊子口绝不回头!”这简短的文字背后,是一个个鲜活生命的倒下。正是这些无畏的牺牲,为中国革命保留了火种,也为未来的新中国,打开了一条通向光明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