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聊汉武帝,要么喜欢聊他前半生的丰功伟绩,北击匈奴、凿通西域、统一南疆、独尊儒术、施推恩令,铸就了“汉武盛世”的辉煌篇章;要么喜欢聊他后半生的大兴土木、亲近佞臣,沉迷仙术,引发“巫蛊之乱”铸成大错。
然而,一个朝代,有兴盛,也有衰败;一个帝王,有功也有过;就算普通的百姓,有纯朴善良的一面,也有阴险恶毒的一面。历史是镜,它最大的作用便是参考过去照进现实,帮助我们过好今天的生活,而不是让我们陷入是非之辩。
最近读到一本非常有意思的书,北京师范大学历史学院副教授李凯的《火起建章宫》,作者一改传统脸谱化的叙事逻辑,将汉武帝还原为一位普通的中年男人,通过剖析这位帝王的中年危机,为我们阐述了一段令人嘘唏的历史。
汉武帝的前半生虽然辉煌,但留给普通人的思考并不多,那是一位君王的典范。而他被人诟病的后半生,却非常值得细细琢磨,按李凯的话来说,那不是一个帝王,而是一个中年男人,一个事业有成,身体健康,儿女成群的中年男人!
今天,我们就来聊聊这个中年男人是怎么把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成大事者必先隐忍
前141 年,年仅16岁的刘彻登上皇位,史称汉武帝。
当时,这位乳臭未干的小伙子虽然熟读经书,对治国平天下颇有自己的一番见解,奈何手中并没实权,他贵为天子,但还得听太皇太后窦氏的。即汉武帝的祖母窦漪房,此时她正以太皇太后的身份临朝称制,坚定地拥护着汉初时定下的黄老之术治国理念。
在汉武帝看来,黄老之术过于温和保守,只适用于大汉之初的休养生息,如今社会出现了许多新问题,需要更积极且具体的措施,方能维护江山社稷的稳固与长久。
然而,年轻的皇帝第一次改革就碰了壁。
建元元年(前140年),他提拔窦婴为丞相、田蚡为太尉,并任命儒生赵绾为御史大夫、王臧为郎中令,试图搭建一套以儒家思想为核心的改革班底。
这群儒生干劲十足,一上来就烧了三把火:先是计划修建明堂以彰显儒学正统,接着要求滞留长安的列侯返回封地削弱地方势力,之后又下令检举宗室贵族的不法行为。
这几记重拳招招命中当时的社会问题,不过,这几巴掌也“啪啪”打在了窦太后脸上。
老太太不动声色,先让人调查赵绾、王臧的“奸利”罪证,接着突然以孝道问责汉武帝,质问他为何“议立明堂”时而不请示东宫。更致命的是,赵绾竟天真地回复“国家大政不必请示东宫”,这可彻底激怒了窦太后——她当即下令将赵绾、王臧打入大牢,二人最终被迫自杀;窦婴、田蚡被罢官遣散,刚刚动工的明堂也被强行拆除。
这场仅持续一年的改革就这样戛然而止,16岁的汉武帝第一次出手就摔了个大跟头。但他非常沉得住气,乖乖向老太太低头认错,耐心等待着羽翼丰满之时,去开创一个完全属于他的大汉王朝。
这便是成大事者,能吞下常人不能咽下之委屈,方能扛起常人无法肩负之责任。
前135年,窦太后去世,22岁的汉武帝终于呼吸到了自由的空气,他迫不及待地召见了两个关键人物:主父偃和董仲舒。
主父偃献上的“推恩令”堪称政治智慧的典范——表面上是让诸侯把封地分给子弟,实则肢解了诸侯国的势力;而董仲舒的”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则从思想根基上为中央集权找到了理论武器。
大刀阔斧进行改革
尽管汉武帝时期的这套机制对于今天这个时代来说,显得不合时宜,但就当时而言,是适用的。没有绝对好的体制,只有对应于当下最合适的体制。
关于这一点,钱穆先生比较有先见之明,他在《中国历代政治得失》一书中犀利指出:“辛亥前后,由于革命宣传,把秦以后政治传统,用专制黑暗四字一笔抹杀。因于对传统政治之忽视,而加深了对传统文化之误解。”
“在新文化运动时期,一面高唱民主,一面痛斥旧传统,旧文化。我们试问是否民主政治可以全不与此一民族之文化传统有关联,而只经几个人的提倡,便可安装得上?而且制度是死的,人事是活的,死的制度决不能完全配合上活的人事。就历史经验论,任何一制度,决不能有利而无弊。任何一制度,亦决不能历久而不变。历史上一切以往制度俱如是,当前的现实制度,也何尝不如是。我们若不着重本身人事,专求模仿别人制度,结果别人制度,势必追随着他们的人事而变,我们也还得追随而变,那是何等愚蠢。”
如今,这段写于1955年的话语,含金量还在上升!
任何制度和规则,都必须建立于本土环境和人文之上,否则,必然会水土不符,出现许多不可调和的问题,比如经济、教育、医疗、社会福利等等,哪一项能照抄别国的作业?
说回汉武帝,秦始皇虽然统一了六国,确定了郡县制,但秦朝存续的时间太短,而政治制度体系的完善,主要在汉代。
到了武帝时期,不仅三公九卿制得到了进一步的细化和完善,选举制度也形成了一套完整的体系。当时实行的是“举孝廉”,这种方式让许多出身贫苦的读书人,有了登上政治舞台的机会。
整体而言,至少在武帝看来,外面的事情他都打点得差不多了,行政体系内有一班“靠谱”的朝臣在把持着,他要做的,自然是向上天诚心祈祷,一祷国泰民安,二祷自己长生不老,三祷江山社稷没有奸臣当道。

朕也不想奋斗了
这种心态多少有点像一些上市公司的企业创始人。不一样的是,上市公司的管理相对而言更简单,只需要考虑财务报表,平衡企业产品的创新研发和销售服务即可。
国家,更复杂,也更需要智慧和实力。
打了一辈子仗,朕晚年不想再打仗了,只想建一座独属于朕的宫殿,在里面享受美好人生;听了一辈子劝谏,晚年不想再听这么严肃的话题了,朕的余生,只想和不让自己心烦的人在一起。
这听上去像不像咱们平日里常说的调调?当一个皇帝开始追求“自己喜欢的人生”时,王朝离衰败就不远了,纵观历史,无一例外!
不过凭心而论,汉武帝并没有完全躺平,他只是希望借助“神力”,让自己省点心力,只是他万万没想到,结果与他的期望背道而驰。
前104年,汉武帝开始大兴土木修建规模宏大的建章宫。建章宫的正门,史载名为“阊阖”。在屈原的《离骚》中便有:“吾令帝阍开关兮,倚阊阖而望予。”从此,“帝阍”便成了怀才不遇的象征,而“阊阖”则代表着人生理想。
《火起建章宫》正是以建章宫为“时空锚点”,通过这座恢弘的建筑,串联起汉武帝的政治生涯,以及西汉由盛转衰的关键脉络。
这种叙事方式很有意思,它以建章宫的 “兴 – 盛 – 衰 – 亡”四种状态,对应汉武帝执政轨迹的锐意进取→好大喜功→晚年悔悟,以及西汉由盛转衰的巅峰→危机→崩塌三个阶段。
建章宫是汉武帝前往人生理想的通道,那么,他的人生理想是什么?其实并不难理解,既然他贵为天子,便应该可以上通天神,下达国民,建章宫便是这一处让他既可与神仙交流,又可接见朝臣、商讨国事的地方。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当一个人放弃自我奋斗,开始迷信时,便是悲剧上演的时刻。
祸起巫蛊之乱
征和元年(前92年)秋,汉武帝在建章宫瞥见一名陌生男子带剑潜入,虽未抓获,他却深信有人以巫蛊作祟,遂下令在京师展开地毯式搜索。这场由帝王多疑点燃的风暴,很快被酷吏江充利用……
江充与太子刘据素有嫌隙,他向武帝进谗言,称帝王的疾病正是因为宫中有人埋木偶诅咒。武帝大怒,任命江充为使者彻查巫蛊。江充的行动目标非常明确:直指太子东宫。他提前埋下木偶和诅咒的帛书,然后“当场挖出”,以此指控太子谋反。
这场悲剧以皇后卫子夫不堪受辱自尽,太子被围后自缢于湖县(今河南灵宝西)的结局收场。
巫蛊之祸造成的蝴蝶效应,成为了西汉王朝由盛转衰的关键转折点,也为后来的覆灭埋下了隐患。
太子刘据本应是合格的仁厚的继承者,却成了这场荒诞闹剧的牺牲品,尽管汉武帝事后非常懊悔,但已无力回天。他临终前将年仅8岁的幼子刘弗陵扶为汉昭帝,并将其托付给几位信得过的大臣。
然而,正是这样的开局,掀开了西汉后期外戚加权臣专权的恶性循环,从霍光专权到后来的王氏外戚集团,再到王莽凭借外戚身份篡夺皇权,这一幕幕历史大戏,都被建章宫“看在眼里”。
王莽末年(公元23年),建章宫被焚毁,熊熊火光中映照着的,是曾经西汉的辉煌……而那焚烧过后的满目疮痍,则如同轰然倒塌的西汉王朝。
看到这里,许多人对汉武帝的晚年评价就两个字:“迷信”!然而,值得我们反思的是,迷信神鬼是迷信,迷信科学同样是迷信!
当历史照进现实
前段时间,某零食大品牌通过AI生成了一张官方宣传图片,结果,这张“花生上树”的图片直接让公司亏损近亿元。这是否是首例因迷信AI而致巨亏的案例,我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它绝不会是最后一起。
今天的人对人工智能过于信任和依赖,便会丧失理性判断的能力,从而失去在市场中的核心竞争力。你当然可以使用AI作为你的助手,但你若过于依赖它,把重要决策权交给它,那么,无论是公司还是个人,前半生好不容易积累的口碑和成就,很可能毁于一旦。
可见,再先进、再牛逼的事物也不能完全依赖,人最靠得住的靠山,永远是自己!矛盾的是,人最大的敌人,也不是别人,同样是那个自己。恰恰是这种矛盾,让世界充满了未知,也充满了戏剧性。
如果你不想被某些“权威思想”或“先进工具”牵着鼻子走,就得多读书,提高认知,始终保持独立思考的能力!实在决策不了的时候,放一放,又何妨?#历史#汉武帝#巫蛊之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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