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都山:西夏的“南大门”与宋军的眼中钉

1097年(北宋绍圣四年,西夏永安元年)的西北边陲,宋夏两国已鏖战数十年。

天都山(今宁夏海原境内)作为西夏南疆的天然屏障,被党项人奉为“神山”。

《西夏书事》称其“地险而沃,有盐池之利,夏人倚为右臂”。

西夏在此设立南牟会行宫,囤积粮草,驻军数万,成为南下侵宋的跳板。

宋哲宗亲政后,一改旧党绥靖政策,启用章惇、曾布等主战派,命泾原路经略使章楶统筹西线战事。

《续资治通鉴长编》载:“楶密谋断天都山,以夺夏人咽喉。”

章楶

然而,天都山险峻异常。《宋史·地理志》描述其“山势如屏,三面绝壁,唯一径通人”。上山就一条路。

西夏在此经营多年,山腰筑有七重寨栅,山顶屯粮万石,更以精锐“铁鹞子”骑兵巡防。

宋军若正面强攻,无异于以卵击石。此时,一位出身麟州将门的将领——折可适(世代忠于宋朝的党项豪族折家军名将),向章楶献上一计:雪夜奇袭

二、折可适:将门虎子的“致命赌局”

折可适,北宋名将折克行之子,《宋史·折可适传》称其“善骑射,骁捷如风,常为军锋”,就喜欢打先锋。

此前,他已在葫芦河之战中率百骑夜焚西夏粮仓,获哲宗亲赐金带

但此次任务更为凶险:需穿越西夏控制的横山地区,迂回三百余里直插天都山腹地。

据《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百八十九》,章楶最初顾虑重重:“天都险固,夏人必不设备,然道远雪深,恐师期难密。”

折可适却力陈战机:“夏人恃天都为固,今精骑尽屯没烟峡(今宁夏固原北),天都守备空虚。若冒雪潜行,一夕可至,此天授我也!”

最终,章楶批准其率“选锋八千”,实际出击时却因大雪封山,仅能带三千精锐轻装奔袭。

三、死亡行军:三千将士的冰血征途

十二月初七夜,气温骤降至“人马呼气成冰”(《西夏书事》)。折可适令士卒“人衔枚,马裹蹄”,自镇戎军(今宁夏固原)悄然出发。

为躲避西夏哨卡,宋军绕行黄铎堡(今宁夏海原黄铎堡乡)西侧无人区。

《宋史·折可适传》详载路线:“夜逾没烟峡,循白草川西行,践冰渡河者七。”

所谓“河”,实为结冰的清水河支流,冰层薄处需匍匐前进。史载有战马陷冰窟,“士卒竞以肩扛马腹而出”。

最致命的是严寒。《续资治通鉴长编》引前线奏报:“军士手足皲裂,血流至踝,然无一人敢声。”

为防冻僵,折可适命人每隔半个时辰“互击其背”,互相捶背来取暖解乏。

至五更时分,部队抵达天都山东麓的洒水平(今宁夏海原树台乡),距目标仅剩二十里。

此时,斥候急报:西夏监军司驻地嵬名阿埋的千人卫队正在前方扎营!

四、闪电破袭:黎明前的血色烽烟

折可适面临抉择:若攻击嵬名阿埋,可能惊动天都山守军;若绕行,则可能错失战机。

他当机立断:“此酋在,天都可得矣!”(《续资治通鉴》)。嵬名阿埋成了折可适的下酒菜。

三千宋军分三路突袭:左翼千人持强弩封锁营门,右翼千人绕后断其归路,中军精锐直扑主帐。

《宋史·夏国传》记载此战惨烈:“昧爽,鼓噪乘之。夏众惊溃,相蹈藉死者数百。”

1097年冬夜:一个党项人带三千宋军,偷了党项人的老巢天都山

嵬名阿埋正醉酒酣睡,被宋军生擒,其妻妹勒都通(西夏梁太后侄女)亦遭俘虏。折可适更缴获西夏调兵铜印、军械无数。

为防天都山守军察觉,他令士卒“尽斩俘者,焚其尸”(《续资治通鉴长编》),仅留两名通晓汉话的党项贵族为向导。战争争得就是你死我活,难免残酷!

五、天都烈焰:焚尽西夏百年基业

辰时,宋军抵天都山南麓。此时大雪稍霁,守军竟未发现山下异动。《西夏书事》痛陈:“戍卒皆谓大雪封山,宋军不能至,纵酒为乐。”西夏兵也是该当!

折可适命先锋百人“衣夏人服,操胡语”(《宋史·折可适传》),诈称嵬名阿埋使者入山。待寨门开启,宋军突然发难,抢占隘口。

史料记载此役关键细节:

一是火攻营区,《续资治通鉴》载“乘风纵火,焚其族帐万区”;

二是破坏盐池,《宋会要辑稿》称“投毒于盐井,使西夏三月不得采盐”;

三是捣毁行宫,《西夏书事》哀叹“南牟宫殿,并库藏图籍,皆成焦土”。

西夏守军仓促应战,所谓的“铁鹞子”骑兵在狭窄山道上难以展开,反被宋军弩手的箭靶子,“射人马皆洞穿”(《宋史·兵志》)。

激战至午时,天都山核心区尽陷。折可适见好就收,未贪攻山顶残堡,携俘虏、缴获急速回撤

六、千里追杀:宋夏铁骑的生死竞速

此时,撤退才是宋军最大的考验。

西夏梁太后闻讯震怒,《辽史·西夏外记》载其“发银牌急使,调左右厢十二监军司兵追截”。

西夏名将仁多保忠率三万骑自鸣沙城(今宁夏中宁)驰援,试图在石门峡(今宁夏海原郑旗乡)堵截宋军。

折可适对此早有预案。《续资治通鉴长编》详述其布置:

1. 派五百死士携带缴获的西夏旌旗,沿葫芦河佯装主力东进,吸引对方注意力;

2. 真正主力则翻越月亮山,经打拉池(今甘肃白银平川区)北返

3. 在石门口预设伏兵,以床子弩封锁谷道。

十二月十一日,仁多保忠追至石门峡,遭宋军伏击,“首尾不能救,弃马登山者十之三”(《宋史·夏国传》)。

此战宋军又“斩首二千级,获马匹五千”,更夺得西夏御赐“龙旗”一面。

当折可适部终于返回平夏城(今宁夏固原黄铎堡),《续资治通鉴》记载感人一幕:“士卒饥冻,至有堕指者,然所携俘虏、辎重无失。”

看得出来,宋军军纪严明,而且士气高昂。

七、战后余波:改变西北格局的十三天

此战前后共计历时十三日,折可适部往返六百余里。

《宋史·哲宗纪》总结战果:“擒嵬名阿埋、妹勒都通,斩首三千余级,获牛羊十万,焚积聚百万。”

天都山之战的一把火,使西夏丧失南疆最重要战略支点。

次年,宋军趁势修筑平夏城、灵平寨,彻底控制横山地区。《西夏书事》哀叹:“自天都既残,国中点兵,十去其三。”

而被俘的嵬名阿埋倒是展现出几分气节。《续资治通鉴长编·卷四百九十三》载,此人被押解汴京后,哲宗亲审时竟“抗礼不拜”,最终绝食而死。

其妻妹勒都通,则被赐给宋将种朴为妾。

结语

折可适雪夜破天都,是冷兵器时代后勤、气象、情报、心理战的巅峰结合。

千年后回望,那支在暴风雪中沉默行军的队伍,仍能让人感受到战争艺术的冷酷与壮美。

谁说宋朝无将?这不就是吗!古之名将不过如此!

就像《续资治通鉴》编者毕沅的评注:“可适此举,虽孙膑走大梁未足过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