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翻译者的水平有高有低,翻译出来的文章水平同样有高有低,这是很正常的事啦。
但是需要注意一点:即便你学了外语,也不一定看得懂原版书。此外即便你看得懂原版书,然而受制于时代背景以及文化差异再加上每个人理解水平不一样,你也不一定能参透原作者暗藏在文字背后的意思。
不过优秀的翻译者可以,要不然他做不到这个位置上。
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都是泪
你可以试着把这几段话翻译成英文,看看有没有它原本的美妙韵味:
①杀马特团长,你看你领的内几个贵物,还有你,人不人鬼不鬼滴,就你还要抓我嗷?在沈阳大街,别让我看到你,看到你头套必须给你拽掉,必须打你脸!
②团长,黑牛白牛dell沈阳了,你们师徒三人面对我们师徒三人。来,小亮给他整个活!
③赵三金嗷,你果然是吉林跑男呐,你太卑鄙了!这一大飞脚嗷,好悬没给我李宁踹开线了了
4,你两就是舒客和贝塔,傻懒子、就这个,弟中之弟。
⑤对你好的你不珍惜,拿你当个鸡脖你却笑笑嘻嘻,像你这种人就是閷匕,硬刀硬枪硬头皮,复杂的社会,你给我去学习!
6,凑豆配腐掳,美食界中的博主。不管是腥还是臭,到我嘴里就是肉。奥利给,干了兄弟们!
7,老铁们啊,尝不到苦辣,你永远不知道酸甜。今天老八给你挑战一把酸甜苦辣咸。奥利给,干了兄弟们!
8,兄弟们,不吃好的,不吃贵的,咱今天整俩嘎嘣脆的。都说圆葱它很辣,到我嘴里我得盘它。奥利给,干就完了。
9,一日三餐没烦恼,今天就吃老八秘制小汉堡。即实惠,还管饱。凑豆腐,腐掳,加柠檬,你看这汉堡做的行不行。奥利给,兄弟们,造它就完了。
10,别一天老喊那说唱又是另类谁不会啊,玄武盾说那斩月刀,刀斩孟婆我渡九霄,龙鳞剑我烈火烧……你狗屁才艺!
这要看你自己的阅读目的。
浅尝辄止、点到即止的阅读,和以真理为目的、学术为目的、研究为目的、探索为目的的阅读是不一样。
这两者倒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有自知之明就行。
翻译的目的是加快信息的流通,并降低信息流通的成本。
然而这并不是没有代价的,代价就是信息的遗失和失真。
有这么一个词:
抗译性。
任何文本都是具有抗译性的。
以文学文本而言,尤其是「语言的艺术」诗歌抗译性尤强。你就算文意能翻得原汁原味,你能格律原汁原味吗?不可能的。
所以,实际上大多数诗歌的翻译,也做不到文意的百分百还原,因为格律本身也成为了「表意言情」的一部分——
「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
当然和
「自由自在飘着的落花就像梦一样轻,无边无际如丝一样的雨就像愁一样细。」
有天壤之别。
另外,每一种语言,有些信息,就不是换个语言能表达的。
都别说外文,就连普通话和文言文,普通话和粤语,都无法完全互译——尤其是先秦文言文,那跟当代白话不是一个东西,可以等于另外一门语言了。
所以,
你会看见任何人文学科的学术从业者,只要不是混子,语言关是基本关,也是命门。
学得好,前途坦荡;学不好,就等于不学无术。
学中世纪哲学的必掌握要么拉丁语,要么阿拉伯语,要么古希伯来语,古拉丁语。
学中国古典文学的,必精通文言文,若要追述到先秦两汉,非得小学功底够硬才行——先秦的文言和唐宋的文言,可以说是两码事,难度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学外国文学的,学的哪国,就得会哪国语言。
不然都是混子,别相信什么译文解决问题。
十多岁的时候,我读外国文学,什么福克纳的《喧哗与骚动》,什么康德的《判断力批判》,读不太懂,一直以为是自己人生阅历不足,不懂这样深奥的东西。
2022年把这些书找出来翻了翻,发现自己不懂,是真的不懂,其中很大一部分,就是翻译问题。毫不夸张的说,很多翻译自己都没弄懂原意;或者你能看出,有些「从句」翻译 很努力地在还原,但就是很难翻得面面俱到。
为什么翻译总有一种「翻译腔」,也从侧面证明了「抗译性」。
「抗译性」其实也不是什么新学问。
索绪尔早说了,语言即认知。
后来麦克卢汉一脉又确定了媒介即认知。
所以人文领域,若不掌握相应的语言,就无法补完相关的认知。也许学了也未必能精进多少,但不掌握,绝对是真理的大门都摸不到。
十来岁的时候,我狼子野心,妄想吃透唐宋,再精通两汉,现当代文学当仁不让,英美日俄文学手到擒来……
到了三十岁,真应了苏格拉斯所言的:「我唯一知道的就是我一无所知。」
以我的阅读量,在普通文青小白面前装装杯也就完了。真遇到行家——就拿聊日本文学来说吧——人家看的日文文献,人家满口日文术语,甫一交锋,气势就弱了。
我看过的书也不少,到头来,也只能在中国文学的某几个小领域,才能勉强无愧于修行。平时都战战兢兢,不太敢说话。
说这么多,倒也不是说翻译的书就不看,但得会挑。
比如一些比较深奥的哲学,康德、黑格尔什么的,乃至于中国古典的《庄子》《论语》,如果想要深入,想要搞明白,那确实不太建议看翻译,就得做好苦修地准备,得掌握相关阅读技能——包括掌握相应的语言技能。
不求甚解是不好的态度,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喜欢诗歌,那最好也掌握语言技能,说了嘛,诗歌乃「语言艺术」。
不求甚解是不好的态度,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但有一些书,确实翻翻翻译挺好的。
比如一些普利策奖新闻纪实类的书,什么《食品巨头如何控制我们生活?》一类的,看翻译,没多大毛病。
比如类型文学——推理、侦探、科幻、魔幻、儿童等,这类文学不说全部,但相当大部分语言修辞本身的权重不在第一顺位;从写作动机上,大部分类型文学作者也不追求语言与表意的高度绑定。
大概就是《福尔摩斯》《哈利波特》《冰与火之歌》《海伯利安》一类的小说,炫就完事儿了。
反正作为一个坚持阅读超过20年的人,看了那么多书,最大的感悟之一就是人的智慧是有限的,精力也是有限的,全知全能是不可能的,能在一两个领域有所建树实在很了不起了。
于是读书也更有了针对性,反而进步得更快了。、
放过自己,认识自己的局限性,也不失为读书的好心态。
放在前面先说一下,原本一定比译本好这个说法肯定是谬误,这里简单有一个反例为证:德国人看不懂黑格尔拿德语写的精神现象学,要自学法语去学伊波利特翻译过的法语版精神现象学。但是既然译本不是一定低于原本,为什么我们都会有这样的感觉呢,这个问题实际上问的是这个问题。
翻译质量当然是一方面,世纪初大量引进人文社科的书,当时是赶鸭子上架嗯翻的,一堆自己都看不懂自己翻了什么的人在翻,这堆书现在还在市面上卖。并且低水平的译本现在也在不断被生产出来,江湖上还流传着机翻哲学书的传说。
另一方面则是政策原因,哪怕翻译得不错的书,也难免要给政策阉一刀,比如说《想象的共同体》里涉及越南的部分就删掉了;再或者是中译本根本出不来,比如说吴子枫要出的阿尔都塞新书,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版号卡着,反俄狄浦斯更是五六年了还没出版。那这种情况下学个外语显然是不可接受的(acceptable)。
其实这方面感触最深的应该不是哲学,而是二次元。
“翻译”的“可靠性”,是根据翻译对象的不同有所区别的。大致来说,自然科学、社会科学相关的内容,不同译者的差别不会太大,但是到文学这个领域,它本身就是“语言的艺术”,想要准确的翻译就非常非常难了。
随便举个例子:
这段话该如何翻译?
就以“驾一叶之扁舟”这句话来说,这里对于“船”的量词是“叶”,它既可以作为船的量词,同时也是对船在水面上如叶子一样飘荡的状态的一种描述。而后面的“扁舟”,如果按字面意思翻译就是boat,但很显然,在汉语中“舟”、“船”、“艇”等表示的意思还是存在区别的。并且,“扁舟”中的“扁”字,如果翻译出来,对于英语读者来说很难理解什么意思,如果不翻译出来,“扁舟”所蕴含的美感又难以体现。
于是,“驾一叶之扁舟,举匏樽以相属”如果翻译为drive a boat and drink together here,估计外国人就完全不理解为啥就是在船上开个party就能成为中国的千古名作了。
顺着这一点引申一下,中文与英语有一个很大的不同,在于中文有非常复杂且有趣的量词系统,而英语中是没有量词的。这就导致,很多借助于量词的中文表达,到了英语里就没法翻译了。除了上面提到的“一叶”之外,再比如:
对于中国人来说,我不需要做任何解释,你就能懂我想表达什么意思。我似乎说了什么,但我又什么都没说。
但“条”又不一定在任何状态下都是贬义词汇:
那么,在没有量词系统的英语里,这个话该怎么表达呢?翻译者该如何解释不同的“条”的含义呢?
这与翻译者的水平没有任何关系,纯粹是不同语言之间的表达系统存在巨大差异,而这是不可能通过提升翻译水平来实现的。想要理解这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唯一可能的就是去学外语,理解在那种语言里,作者为何要那种表达。
当然,对于普通人来说,如果不吃这碗饭或者对文学也不怎么感兴趣,找几个好的译本来看也完全够用。